“啊?哦!我就没回营房,就睡在这城门内的门房里!”刘秉信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听说,昨个晚上你们的粥棚一宿都没熄火!”
“是啊!早上起来,我的人跟我说,第三班的人刚带了粮食往粥棚来!”
“张老板功德无量啊!”刘秉信笑着朝张堂文挤了挤眼睛,“听说,今天的灾民又多了几千人,裕州那边的人听说赊旗派了粮,也都在往这边赶呢!”
张堂文心中咯噔了一下,都往这边赶,那得多少人啊!
张堂文不由有些迟疑了。
正想着呢,忽然听得城门下头一阵喧哗,张堂文连忙伸头往下看。
只见一个穿着破洞麻衣的汉子重重地将手中的钵子摔在了地上,冲着一脸倦容的张富财吼道:“这粥咋这么稀!喂猪呢!昨个还有杂面窝窝吃,今儿个怎么就只给粥了!”
张富财本就是熬了一宿,双眼都快睁不开,一听这话不由也是火冒三丈,“你这人倒是金贵!别人都不说话,就你吵吵!我家老爷好心施粥不求你感恩戴德,一句谢谢都没有!还争竟(俚语:找事,挑刺儿的意思)粥稀了?你家粥不得柴火慢慢熬啊?你们这排队的人一宿就没断过,我们后边烧好的粥可劲往里添都不顾不上你们吃,还要窝窝?窝窝不得一个时辰上篦蒸啊?”
那汉子显然有些恼羞成怒了,扎着架势便往粥棚里走。
张堂文一瞧事不对,便往城墙下走。
张堂昌熬到半夜早扛不住回去睡了,留下护卫的下人正等着后面来人顶替呢,一个个都扛着枪发愣,谁也没意识到上前拦住这汉子。
只听哐当一声,那汉子已是掀翻了一个灶台,大半锅煮得半熟的小米粥呼啦一下全倾倒在地上了。
张富财管的是粮行,这些粮食都是经他手一麻袋一麻袋存入粮仓的,现在拿出来白送这些灾民,还得煮好了分食,本就窝着一肚子无名火呢!他一见这架势,也是顺手抄起了分粥的大勺子,劈头盖脸地便打将了过去。
这下粥棚里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锅碗瓢勺四下飞扬,弄不清状况的灾民有的趴在地上捡食到处流淌的米粥,有的以为粥棚欺负灾民,帮着那汉子打太平拳。
张堂昌家的下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知所措地抬起枪口,指向了灾民,连声呵斥。
等到张堂文出了城门,场面已经支应不住了,各家的粥棚都已经乱作一团,不知是谁在灾民中已经开始传扬粥棚要撤走的消息,后面排队的灾民不明就里,纷纷开始涌向城门处。
人潮很快冲散了张堂昌家的下人,粥棚里挤满了四下找粮的灾民,挤拥、踩踏、还有人趁乱怂恿灾民冲入城中。
一时间尖叫声,呼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张堂文心如刀割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局面,连连呵斥。
但,这会儿还有谁会听他的呢?
很快,粥棚就歪倒在混乱的人群中了,张富财捂着流血的脑袋跑回城门口,刚好撞见一脸悲愤的张堂文。
“老爷!快进城吧!乱起来了!”
“枪...二老爷家的人呢?”
“都被挤人群里了...”
“不管!无论生死,枪必须拿回来!让所有人都进城!”
话音未落,墙头上的枪声已经响起了。
张堂文的双眼无望地缓缓合上了,这枪一放,局面便再无法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