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给了你枪!”
夏老三的眼神中划过了一丝迟疑,李宗祠冷冷地盯着夏老三的眸子,低沉的声音却让夏老三感觉无比刺耳。
“你用枪杀了人!你还敢说他没办错过事儿?还敢说他没把你当枪用?”
张堂文站在夏老三的身后,默默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心结,张堂文有,夏老三也有。
张堂文愧疚在,把枪给了夏老三,间接害死了无数条性命。
夏老三却惭愧在,自己的无知让张堂文也间接成为了帮凶。
这一瞬间的迟疑与困惑,让李宗祠嗅到机会,他劈手推开了面前的夏老三,上前一步用猎枪顶住了张堂文的前胸。
“恁敢...”
“你别过来!”
李宗祠一声爆喝,止住了夏老三冲上前的身形,他冷笑着看向张堂文,手中的猎枪不由自主地用力戳了戳张堂文的胸口,“张老爷是吧?你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多好?何必大老远来拆我的台呢?”
张堂文默默地舔了舔干瘪的嘴唇,胸前冰冷的枪口让他感受了一丝压力,他看了一眼李宗祠身后跃跃欲试的夏老三,轻声笑道:“你说的没错!把枪给老三,是我张堂文的错!”
“呦!大老爷还会认错?”
“大丈夫纵横世间,圣人尚会有所纰漏,何况我这凡夫俗子!但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种下的因,我便有责任改之!”张堂文抖了抖衣袖,这般说辞,在家中养病的日子里,已经与张柳氏不知对答了几遍,彼时不过是为了聊以慰藉,但现下说来,却已不只是开解自己了。
毕竟,夏老三眼中的困惑,张堂文也瞧得出来。
一旁的杨鹤汀静观了许久,他一直在偷偷审视台下的人数,盘算着解脱之法,偌大的礼堂中后门已是落了锁,唯有前门可出入,台下李宗祠的人有五个,人手一条汉阳造,台上的李宗祠手中还有把猎枪,最头疼的是,枪口还顶在张堂文的胸口。
这个局,不好解啊!
杨鹤汀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走近李宗祠,“张老爷的话,说的其实有些重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他给了老三兄弟枪,却并非是让他打家劫舍用,老三兄弟手上的冤魂,都是拜你李宗祠妖言蛊惑所致!若要索命,怕是你李宗祠该首当其冲吧!”
“我?”李宗祠扭脸看了看杨鹤汀,冷笑道:“若不是三哥手中的枪!我庄上的储粮那一日便要被杆子搬空了!我一庄近百口人全得流落各地乞讨为生!难道我们就该沦落至此么?我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也要沦落到跪地乞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么?我不服!”
李宗祠的面孔有些扭曲了,他激动地咆哮道:“这世道,弱肉强食!你不吃别人,别人就要吃你!我不怂恿三哥抢货,我一辈子都只是穷乡僻壤里一个徒有虚名的穷学究!谁不想荣华富贵!谁不想吃香的喝辣的!我抢几车货怎么了?那些奸商没了几车货,不也照样死不了吗?”
“那些押货的人呢?谁人没有妻小?谁人没有父老?”张堂文的怒火似乎也在一瞬间被点燃了,他奋力向前挺起胸膛,厉声呵斥道:“你杀人越货满足一己之私,却把罪责推给世道!这世间苦难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你这般做法,天下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李宗祠有些慌乱地握住手中的猎枪,“别说了!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开枪了!”
“你开啊!你手染无辜之血,身负卿卿性命,也不差我张堂文一个!若你以为打死我便可继续愚弄世人,我告诉你!痴心妄想!”张堂文本就身材高大,面露狰狞地斥责更是让李宗祠心生惶恐,手握猎枪亦不由连连后退。
不知脚下绊倒了什么,李宗祠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夏老三趁机上前一步,将李宗祠手中的猎枪打落,一脚踏在李宗祠的前胸,手中两把手枪齐齐指向了李宗祠的脑袋。
台下,五条枪再次一起指向了夏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