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廖启德两手一摊,“我不过是洋大人的狗腿子,替洋人办事还是他们说怎样就怎样!”
“按合同,毁约可是要全价包赔的!”
“赔,我也觉得要赔!”廖启德绿豆小眼一转,“只不过这牵扯到太古公司的责任,是要报到洋务局、口岸洋行调解的,太古公司东亚业务驻地在香港,理应去往广东洋务局...”
“你这不是耍无赖么?”张堂昌将手中的筷子一撂,破口嚷嚷道:“你们毁约在先,还要我们出面上报什么洋务局?还要下两广!一来一回棉花都烂地里了,谁来赔?”
“若是洋务局断了责任在我,自然是太古公司来赔!这合同上我盖了章的,跑不了!”廖启德轻佻地看向张堂昌,微微一笑,“只不过依着兄弟我这么多年在洋行的经验,洋务局也不敢轻断这类纠纷,拖上个把年月是很平常之事!”
这才是图穷匕见了,张堂文眼见张堂昌的火就要被撩起来,暗暗地在桌下踢了踢张堂昌的腿。
“廖经理!那照这样说的话,对我们而言,最好的选择便是另寻买家了?”张堂文笑眯眯地看向廖启德,“收棉之事迫在眉睫,廖经理这边耽搁我们许多时间,但要说告到洋务局去,却也不值当。生意不成仁义在,你说呢!”
廖启德得意洋洋地翘起二郎腿,身子向后靠了靠,“这合同的事,说到哪都还是张老板这边占理,该告还是得告的!该太古公司赔钱还是得赔,大不了让那位横插一杠的洋大人背锅嘛!”廖启德的小胡子又翘了翘,“毕竟,我这耽搁了张老板这么久时间,眼看收棉在即,再寻买家,时间哪里够啊!”
“不够又如何!”张堂昌到底按捺不住脾气,恨恨地瞪了廖启德一眼,“便是作价卖掉...”
“张老板!”廖启德打断了张堂昌的话,从怀中取出一个方盒,抽出一支纸烟,“以您订下的这批棉花数量,便是每盎司亏一个铜板,也会累得你倾家荡产吧?”
一旁许久没说话的胡东海冷不丁一个激灵,端起一杯茶缓缓地放到嘴边,“廖经理这话,您对我们这次屯棉的消息了解的够清楚啊!”
廖启德冷笑着瞅了瞅张堂昌和胡东海,“张老板这么大手笔,不吹嘘两句怎么可能呢?兄弟我只是按张老板所言打了个折扣,也不多,七成而已!细算下来,不得了啊!”
张堂文默默地看了张堂昌一眼,张堂昌这脾性,他这个做哥哥的最了解。本性并不坏,但生就轻佻口不择言,自以为是又固执己见,特别是从淮军回来后,更是多了个吹嘘自夸的毛病。
这生意上人都是字字玑珠,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堂昌恐怕就是哪个不留神,让廖启德惦记上了。
“廖经理说的没错!这数目的货,一个铜板都赔不起!”张堂文笑盈盈地给廖启德倒上酒,“如今时间不足数了,廖经理那边可有好的门路,给兄弟行个方便?”
廖启德斜着眼瞅了瞅一言不发的胡东海和张堂昌,心中也是犯了嘀咕,因为打内心里来说,他宁可与张堂昌这种胸无城府的人谈生意。
张堂文,廖启德有点吃不透。
但既然话说到这儿了,顺水推舟还能挑时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