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启德小心翼翼地摸起筷子,直愣愣地瞧着那蝎子。
吃,还是不吃?
若是别处,恐怕廖启德掀桌子走人了,但在这儿,他却做不到。
因为张堂文猜的很对,廖启德心内深处的小九九,便是要抄张堂昌的底儿。
要抄底儿,迟早是要谈生意的,按着廖启德的盘算,一手拖住张堂昌的货,一手断掉张堂昌的进项,迫使他不得不以更低的价格转手给自己,或者把收棉的合同转交给太古公司。
无论哪个结果,廖启德从中都能落下不少好处。
但这些的前提都是,不能完全跟张堂昌翻脸,毕竟,张堂昌若是破罐子破摔,任由棉花烂田里,张堂昌是完蛋了,廖启德也是一分好处也拿不到。
何况,若真是按私下里报给江南各大纱厂的棉花价格供货,太古公司也是要小亏的!
廖启德的如意算盘已经打到了一半,这蝎子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廖启德的犹豫,一旁的张堂文完全看在了眼中。
张堂文静静地观察着廖启德的一举一动,他之所以放任张堂昌搞这么一出,也正是像借此机会看看廖启德会是个什么反应。
若是真是一拍两散,反倒是张堂文最怕的结果。
因为那便证明廖启德对张堂昌手中的收棉合同没有一点企图,也就是说,低价供给江南厂的棉花,该是正出正入的东西,那张堂昌手中的收棉合同,便是一道催命符了!
可眼下,廖启德的犹豫,让张堂文揪着的心,稍稍缓了一丁点,如此看来,廖启德真如他所猜测的一样了。
费了老大事,转了一个圈,无非就是看准张堂昌的投机中出现的资金死穴,想要做局抄底而已!
如此,无论怎样针锋相对,怎样明争暗斗,张堂昌的收棉合同,便是他们讨价还价最大的砝码。
而且,距离合同约定的收棉期,近在咫尺了。
廖启德缓缓放下刚抬起的筷子,干笑着说道:“张老板,真不好意思,这...这东西,我...”
“廖经理!”张堂昌一脸的讪笑,起身给廖启德倒上一满杯酒,“蝎子虽是毒物,但中医讲究以毒攻毒,吃下去祛风驱邪!如今它以喝饱了酒,醉的不省人事,你快趁此机会放入口中嚼碎,莫等它缓过神来,蛰你的嘴!”
廖启德冷汗都下来,拍案而起的念头已经无数次萦绕在脑海了,但一想到自己布了几个月的局,若是直接在这翻脸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廖启德心一横,抬起筷子,飞快地夹中趴在碟子里的醉蝎,眉头一皱便送到口边。
说迟不迟,就在蝎子入口的那一刹那,那黑又亮的蝎尾竟似有了生气一般,冲着廖启德的上嘴唇便刺来。
饶是廖启德本就是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它,猛然一丢筷子。
惨叫声,哄笑声,顿时从这小小的包厢中迸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