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张堂文望着远处蹲在门店口抽旱烟袋的工人,他身旁的老瓷器各个缠好了麻绳,屯跺在一起,那麻绳都有些风化的意思了,显然已经放了许久,“这商道变了,咱们张家不能学他们干等,南来北往的买卖该停了,赊旗店,水陆码头的好光景到头了!”
张堂昌抿了抿嘴,“驼行你不是让停了么?那些贩缎子的,收丝的,走盐的,本来也就铺的不大,收了就收了!”
张堂文停下了脚步,张堂昌这话回的,跟张堂文猜的一样,各项买卖都点到了,独独没说棉花。
张堂文侧身看向张堂昌,沉吟了一下,“棉花!你到底屯了多少?”
张堂昌没有直面张堂文的眼神,他漫不经心地四下张望,瞧见夏老三仍然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们身后,眼神看上去仍然是那么小心翼翼,应该是生怕张堂文再出什么闪失。
“你收的这憨憨还挺忠心,就是看上去迷糊些.....”
张堂文显然对张堂昌的左顾言它很不满意,若不是去南阳闹了这么一杆子事,这话老早就该摊明面儿上说了。
“如今朝廷应对洋人尚且自顾不暇,南边革命党又是炸弹又是枪炮的,我们做生意的不敢贪多....”
“哥!”张堂昌呵呵一笑,打断了张堂文的话,“多事之秋,咱商贾之家不图乱世称雄,也该瞅准这里面的商机赚上一票!棉花,连着两年丰收了,价那叫一个贱,塞满一仓你知道才多少钱?不够咱哥几个去福建饭庄吃一顿!”
“两年丰收,你敢说今年就不行了?”
“非也!便是今年也丰收,弟弟我也有办法把价钱抬上去!”
张堂文皱了皱眉,“你下了订?”
张堂昌点了点头,“贱价的时候你包圆了,那些个棉商还不得对你点头哈腰!顺便议了约,今年还是按这个价!”
“你这是投机!”
“囤货居奇!”张堂昌得意洋洋地看了张堂文一眼,“这眼瞅着就要入夏了,各地纺织厂的存棉也差不多用完了,待到他们的采买四下寻货的时候,只怕弟弟我,天天得去福建饭庄赴约了!”
“织造局不管?”
“自顾不暇,谁管得着啊!”张堂昌坏笑着一甩辫子。
“这棉花,岂止是织造上的用项,也是朝廷的军需,你这般囤积,难道.....”
“哥!”张堂昌自幼便不耐烦说教,可当年张老爷子是如此,如今张堂文更是!“你当现在朝廷的政令还那么管用么?朝廷说要四海清平,到处不还是匪患连连,洋鬼子,革命党,今儿放炮明儿打枪,做生意这么多年,怎得还是这般迂腐?”
“你!”张堂文顿时有些气郁,大老爷脾气登时便要发作,张堂昌那边却是眼疾,转脸可就笑嘻嘻地拱了拱手,“哥,这回儿弟弟我可是倾家荡产赌这一次了!连宅子都压出去了!不单我,老赵,老胡,老项他们几个也都下了血本了,成则封侯拜相,败无立足之地,哥哥你啊!还是盼我赢了这一局吧!”
说罢,张堂昌竟哼着小曲先走了。
夏老三蹑手蹑脚地跟上前来,瞅了瞅张堂文阴晴不定的脸色,“大老爷,俺听着,二老爷这牌打里有点悬啊!”
“唔?”张堂文一愣,扭脸诧异地看向夏老三,“怎么说?”
“这,俺爹在的时候说过,不管弄啥,都得给自己留个余地,不敢全押上!”
“哼!他!他能着呢!他的余地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