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沧童顿时便撂了筷子,破口申饬道:“胡闹!牝鸡司晨这是!会馆是老爷们喝茶打牌的地儿!什么时候轮到妇人攒局子了!”
跟党沧童一个反应的,还有“蔚盛长”的大掌柜胡东海。
只不过他可不敢跟党沧童似得张嘴就来,因为张家二老爷张堂昌,就跟他同坐一桌。
胡东海愣了愣神儿,扭脸看了看张堂昌,抿嘴一笑,“张老板,多大点事儿啊!有话您直说嘛,何必请嫂夫人出面请人啊!咱西商的规矩,好像不是这么走的吧?”
张堂昌听出了胡东海话里的讥讽,但毕竟自己也是张家人,这个怂他是不能认的,“我家嫂嫂都出面了!定是我那哥哥出了什么急事!胡老板要是忙,兄弟我就先走一步了,抛开我们亲兄弟不说,咱西商同气连枝,天塌下来一起扛,没怂人!”
胡东海抿嘴一笑,也不言语了,随着张堂昌一同放了筷子,便往会馆来。
两人坐着马车到了会馆门口,下了车刚好碰见党沧童也刚到,便侧了身在道边迎候了一下。
借着馆门口的气死风灯,胡东海偷瞄了一下党沧童的面色,却似开了染坊一样,一块青一块紫的,心中指不定窝了多大火气呢!
张堂昌自然也瞅见了。
张柳氏忽然整这么一出,却没人先来知会自己这个张家老二爷,张堂昌其实心里是有芥蒂的,但这种众人齐聚的场面,无论怎么说,他这个张家老二爷也不能丢了份。
张堂昌跟党沧童打了个照面,便急匆匆地奔进会馆,来寻张柳氏。
偌大的山陕会馆里灯火通明,二道门边上,张堂文的长随四儿垂手恭候着,一见张堂昌进来,忙深躬下去行礼。
张堂昌四下瞧了瞧,稍稍停了脚步,正想问问四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四儿却像没认出他是张家二老爷似得,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大有你不进我不起身的劲头。
张堂昌不由皱了皱眉,心中暗骂了几句,跺了跺脚进了院。
大拜殿的门口,张家大太太张柳氏带着个贴身丫鬟,在门外垂手而立,凡来人,便蹲个万福,以示恭敬。
但在张堂昌的眼里,就跟抽自己脸是一个意思。
张家好歹是豪门大户,这大晚上的,正房大太太站在会馆里头给外人行礼,说出去岂不是辱没了祖宗?!
张堂昌板着脸,缓缓走到张柳氏跟前,避着旁人的眼神侧脸小声问道:“到底是多大的事儿,嫂嫂今日要弄这一出?”
张柳氏并不与他对视,只是浅浅地弯了弯身子,“叔叔先到里头稍坐,稍后人齐了,奴家自然会讲的!”
张堂昌吃了个软钉子,顿时火冒三丈,但堂上此时已经坐了近半的人,这会儿掰扯起来,笑话就闹大了。
张堂昌冷哼了一下,走入堂上。
已在里面就坐的西商们一见张堂昌那脸色,便知这张家二老爷也是蒙在鼓里呢,也就不再多问,静待张柳氏公开谜底了。
党沧童在几个西商的簇拥下缓缓走入院内,冷冷地瞥了张柳氏一眼,见张柳氏并未入殿,只是在殿门外立着,不由冷哼了一声,暗道:算你老张家还有点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