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怕他给我安排回县城，我直接站起来说，“爸！我自己先去尝试一下，有什么不好吗？至少也能让我晓得，自己寻找工作的不易。”

他点了点头，认同我这个思想，却不认同我这滑稽的做法。

张老头弹掉了烟蒂，望着飞落的烟蒂，他深沉的说，“我不阻拦你自己找工作，我是阻拦你，没有规划的今后！”

“什么叫没规划？我不都说了，先存钱吗！”我站直了身躯，我有些愤怒了。

张老头嘴角扬起了轻笑，那种笑我是小娃娃的态度，“呵呵，幼稚，你以为这钱，是你想存，就能存的吗？你算过你生活的开销吗？”

“我算过，我省吃俭用，我节省，我就不信我存不了钱！”

“你算过个屁！你在学校，每天用着老子给你挣的钱，你是想毕业后，还想老子给你拿钱用吗！”张老头也怒了，我看着他一掌拍在桌面，也站了起来。

多少年了，从初中后，我就没见他这么愤怒过，没想到今天，在这种氛围下，他发这么大的火。

我才刚刚毕业啊，我成年了！

见到张老头那么愤怒，我比他还横，比他更猛，我捏着拳，咬牙切齿的说，“不要你管，我和杨艺商量好了，我要自己努力，证明给她母亲看！”

“我看你是被感情冲昏了头！”张老头踏前一步，扬起了他那已经布满老茧的手掌，聚过了头顶，只需挥下来，便能打在我的脸颊上。

若是儿时，我肯定双手抱头，不敢正视那一巴掌。

而那一刻，我含着眼泪，我目不转睛，我用那种怒火滔天的眼神，死死盯着张老头。

我冲着他怒吼，我说，“来呀，你打呀！你今天打我一下试试，我还不信，我打不过你！”

张老头被我的话震惊到了，他的眼睛，看向了我紧握的双拳，看着我那因为过于用力，而不断颤抖的双臂，他甚至能想象到，他一巴掌下来。

我飞扑上去，与他扭打在一起的画面。

他老头，他承认自己老了，真要打起来，他打不过我了。

因为我愤怒，他选择了理智，他不是怕我打他，而是怕我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做为人的素质。

他打我不要紧，我要是这样一拳打过去，那就乱了。

我有时候静下来，都会想着那一天，如果当时我没忍住，张老头没忍住，他打了我，我打了他，我这辈子，真的就废了，敢打老子的娃儿，老天爷也不能绕过他。

当然，有些事是双面性的，别人家的苦我不晓得，但我要是一拳打过去，在我醒事后，我觉得我被推出去斩首示众，都是轻饶了我。

那一天，最后的半瓶酒我没分享了。

我眼泪流出了眼角，我不相信张老头到这个时候，还在这么冥顽不灵，还在这么固执。

依然把我当做孩子来看待，我自私的认为，他不尊重我的想法，可我又何曾尊重过他的想法，老想着别人尊重我，我又何曾尊重过别人？

那一晚，我甩手冲进了卧室，把门重重的关起来了。

那一晚，在我关门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张老头有气无力的坐回了凳子上，并看到他自顾自的端起了一杯酒，仰头而尽。

那一晚，我看到张老头眼睛中，轰然滑下的泪花。

那一晚，我听到他喃喃着说，“越来越喝不得了，这酒，太辣了，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