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送去,王丰便开始安心与龙川城外的叛军对战。如此过了数日,一个坏消息传来:从扬州运粮草的辎重船队在半道上被叛军的水师劫了。原来叛军眼见官军水师谨守营寨,而粮草又源源不断从扬州运来,这如何坐得住?当即暗中分兵,绕过外海,截杀了扬州的运粮船队,上万石粮草被洗劫一空,数百名船夫也被叛军俘虏,损失可谓惨重至极。
红烟听到消息,当即出兵欲要夺回粮草,却又被毛家老祖率军击败。无奈之下,红烟只得将情况再次上报王丰,请令定夺。
王丰收到红烟传来的书信,当即皱起了眉头。自己的水师孤悬在外,粮草军需全靠扬州接济,如今叛军开始学乖了,一边堵着水寨攻打,一边分兵去截击自己的粮道,长此下去,自己那三万水师必将陷入乏粮之境。
然而出营决战,自己的水师却又不是叛军水师的对手。王丰顿时为难了起来,想了许久,也觉得无法可解。想要回去主持大局,但这边毛刚也攻打城池甚急,敌军之中,又有血蟒王和蛙神两个地仙高手,倘若自己离开,城中根本无人能是对手。
而若是让第二元神前去水寨,且不说第二元神手中法宝不多,难有强大的威慑力,一旦第二元神离去,凤凰山天池的守卫力量又会显得薄弱了。鬼手丹尊目前正在那里秘密炼丹,万一第二元神离去之后,被其他有心人闯进来,就算没能将炼丹的过程打断,但将消息走漏了出去,那也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
王丰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第二元神继续坐镇凤凰山天池,潜修神通道法才是最佳选择。
至于水师那边,可以叫运粮的船队不断改变路线。大海茫茫,叛军未必次次都能准确找到自己这边的运粮队。
而就算最终运粮队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袭击,大不了王丰便让水师退回扬州地界。叛军的水师总不能追到扬州来吧?他若真敢追来,王丰便也一样率领船队去袭击他的粮道,看他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至于水师退回扬州会不会被朝廷责难?王丰却根本不去考虑了,毕竟粮草不继,战力又不足,那还不撤军,难道要等着全军覆没吗?
其实在王丰心里,早就认为自己此次遵从朝廷之令,在麾下水师尚未练熟的情况下仓促南下,是一件极为错误的事情了。搞得大军进入交州之后,打又打不过,退又不好退,真正成了进退两难之局。
原本王丰之所以遵令南下,其实也没有想过能迅速平叛,夺回番禺,只是想牵制岭南叛军,使之不能北上攻击荆州、扬州。但如今看来,岭南豪族小富即安,根本没有北出五岭,争霸中原的雄心壮志,只想割据一方,称王称霸。而且目前杭王虽悍然称帝,但与岭南豪族之间的矛盾却也渐渐摆上了台面,双方越发的貌合神离,相互牵制内耗之下,叛军的实力总体上是要打一个折扣的。
内部勾心斗角的叛军,在对待王丰这个近在肘腋的对手时,还能同心协力,一致对外,但在其他方面,杭王与岭南豪族之间的分歧却也极大。不解决了这些分歧,叛军是没有这份实力和能力北出五岭的。
自己南下牵制叛军的举动根本就是多余的。说到底,水师能牵制的,也仅只是叛军的水师而已。而叛军的水师难道还能驾着战船去攻打荆州南部的各处雄关坚城吗?
所以,王丰近来其实早有退兵之意。以前是碍于张老相公的情面,再加上扬州那边的钱粮还能供应的上,因此才没提撤军之事。但如今张老相公已经亡故,粮道又受到叛军的威胁,王丰已经有充足的理由退兵了。
不过若要撤军,却不能不事先与扬州那边以及坐镇龙川的徐豹说清楚。
当下王丰找来徐豹,委婉地说了水师粮道被断,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便要撤军的消息。徐豹闻言,顿时大惊失色,道:“水师若撤退,仅凭惠州、潮州这近万兵马,如何能是叛军的对手?王都督,不可撤军啊!都督突然要撤军,可是为了朝廷迟迟不任命你为交州刺史之事而烦心?你且放心,我这就再次上书朝廷,请封你为交州刺史,让你能名正言顺地执掌交州军政要务。”
王丰闻言,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而是我军眼下与叛军相比,在战斗力上的确大有不如。战场上既然不能取胜,那么勉强僵持下去,也只是空耗钱粮,徒然劳动士卒而已。而且我还有另一层担心,那就是海外神仙岛上,有一伙旁门左道之士,势力庞大,前些日子已经与我交恶。如今虽有天台宗高僧在神仙岛上牵制那伙左道之士,但他们终究人多势众,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伙人便会突然再次杀来。倘若神仙岛与毛家老祖他们勾结起来,沆瀣一气,那局面可就糟糕透了。所以,既然勉强留下,并无益处,那么为了我麾下三万水师的安全,果断撤走,自然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徐豹闻言,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一时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说的,想了许久,这才道:“王都督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撤军了。可是朝廷那边,你该怎么交代?”
王丰笑道:“何须交代?我军打不过叛军,又粮道被劫,难以为继,难道不该撤军,偏要等着全军覆没吗?”
徐豹叹了口气,道:“都督本是方外修士,入仕领兵,本不是为了荣华富贵,麾下兵马又都是从海上招安而来的海盗,的确不必太过看朝廷的脸色。可是王都督,你撤军走了,龙川怎么办?惠州和潮州怎么办?”
王丰闻言,道:“水师虽然撤走,但我却并不会走,仍旧会留在龙川城中,协助徐总兵守城。徐总兵一日不撤军,我便也一日不走。”
徐豹闻言,眼前一亮,却又很快黯淡了下去,道:“水师撤退回扬州,叛军便能从海上绕击潮州。如今潮州空虚,如何抵挡得住叛军攻打?一旦后方的潮州被叛军拿下,这龙川城便会成为一座孤城,坚持不了多久便将钱粮耗尽,不战自败。哪还有守御的价值?”
王丰叹道:“徐总兵的确不愧是武进士出身,对局势倒是看得很清。既然如此,便该早想退路,不必死守龙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