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巡坐在窗前诵读《三国志》,当读到诸葛亮出师表一节时,不禁开口念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乃吾辈之愿也。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沙沙的脚步声从不远处走来,他眼睛并未离开书页,悠哉地说道:“不要白费心思了,不管你们派谁过来劝说,都休想动我忠心。”
“张巡先生只求一死,死后必然要名垂千古了。”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身穿葛布粗衣的男子背负双手站在门外,笑容疏朗双眉下无意间便是睥睨一切。他虽无观面相的能耐,但看遍天下人之后,深知此人绝不是寻常的凡夫俗子。
“阁下何人,敢是来给叛贼充当说客?”
李嗣业信步走人精舍,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铜炉里檀香冉冉升起,陈设器具都显得十分华贵。张巡依旧盘膝坐在原地,身上还穿着那身破旧染血的中单,仿佛此间的富丽堂皇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在下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不似张先生你饱读诗书,追求与境界都与他人不同。”
张巡自嘲地笑道:“张某哪来的什么境界,只有七尺之躯,一颗忠肝一颗义胆而已。“
李嗣业哈哈大笑:“所谓忠肝义胆,不过是博取身后之名,妄图闻达与后世。”
“那又如何?我张巡这一生从北转战到南,立下了赫赫之功,将来史家著作唐史,忠臣列传中必有我一席之地。而你与叛贼为伍,助纣为虐,必留千秋骂名。”
李嗣业对此毫不忌讳,双手抱胸疏狂地笑道:“别的我不知道,但自有史以来,从未有夺取政权者留千古骂名的,便如曹操、司马昭、宇文泰、杨坚之流,虽有不雅之词,但仍不失英雄明主之评。当今雍王亲自平定安史叛乱,积下无量功德使得天命所归,必然取唐而待之。后世对他的评价想必要高过以上这几位。别忘了所有的历史都是由胜利者授意编撰的。”
张巡猛然抬头去看,他的猜测没有错,这个人便是中途叛唐,挟百万之军夺取北方,妄图夺取天下的叛贼李嗣业。
他现在手无寸铁,无法立时扑杀这个反贼,但逞一逞口舌之快,使其恼羞成怒却是他十分乐意做的。
张巡放下手中的书册,盘膝转身面朝李嗣业,开始酝酿攻击的词语:“正史确实是后继王朝书写的,就算如陈寿这样的蜀汉旧臣,寄身于司马氏之下,也不得不曲意逢迎多有溢美之词。然而是非曲直自在天意人心,民间野史口口相传,也都是褒扬忠义贬抑篡逆。君不闻民间皆称曹为贼,尊刘为正统,更别说司马家血腥高平陵,前人逆反后人必仿效之。曹丕篡汉的时候可曾想到他的后人也惨遭篡逆杀害?司马氏得国不正,因忌惮外臣而广封宗室,致使八王之乱涂炭生灵十六年,又引得五胡乱,华为司马家的罪孽史上填了一笔。”
张巡酣畅淋漓地说了一通,看见李嗣业的脸色不善,胸中愈发舒畅地开了嘴炮:“灭掉西晋的匈奴人首领是冒顿后裔名为刘渊,他以为汉复国名攻下洛阳。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连居于中原之外的匈奴人都认为司马氏罪孽深重,不配享有社稷天下。此乃人心乎,还是天意乎?司马之后那些居心叵测篡逆之辈所立的朝廷,譬如汝所言宇文泰,杨坚,哪个不是二世三世而王,此乃人心乎,还是天意乎?”
“如今大唐社稷尚在,李嗣业兴不义之兵,以逆叛顺,就算暂时占尽天时地利又如何,今天下人依然心念我大唐。陛下若不能北伐而失败,只要固江而守,逆贼经历三世必亡。”
“今天我坐在这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大唐真的被李贼攻灭,即便我落入九世轮回之地狱,重生投胎也要兴义师造反复我大唐,保管让李贼所创建之朝廷经历三世而亡。”
张巡用轻描淡写的话语说出最狠的话,让坐在他对面的李嗣业也不禁怒火暗盛。他扯动着嘴角笑道:“读书人果然口舌尖利,不过我不信鬼神,不信轮回,更不信什么天意。我相信当今的雍王也不信这些东西。不过我倒是可以向他老人家建议,诛杀你张巡之后,应当立刻火葬,投骨灰入大海,你生前的衣衫用具也应当全部烧掉,免得有人偷偷给你立衣冠冢。等将来平定江南之后,所有记载你的史料一概焚毁,不论民间还是庙堂都不得留下只言片语的纸张。张氏宗族为了避祸,必然会将你踢出族谱,在如此高压态势下经历十余载,所有你的事迹都将被后入遗忘。相信以一国之主的绝对权力,他应该能够做到的。”
张巡先是脸色苍白,随即放声大笑:“哈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鱼网做得再密,也无法捞干江河中的鱼,一个人曾经在历史长河中的存在,难道是这么轻易抹去的?你可以抹去纸张上的文字,但你抹不去百姓心中的印记。今后如何我看不到,你一样也看不到,你的妄想也无从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