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令诚愣了一下,说道:“我怎么认为无关紧要,关键是要圣人认为他能当得起这个国公。”
“说得好,你就是圣人的眼睛,你所看到的,就是圣人所看到的。那你觉得石国该被灭吗?突骑施该被灭吗?两个苟延残喘的小邦,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就因为他要立功,便要覆手灭之。他怎么不去灭大食,他怎么不去灭吐蕃?”
边令诚笑了:“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儿。”
“不,我没酸,是你酸了。”
边令诚瞠目:“你凭什么说我酸?”
李嗣业转身指着远处牵在燕小四手中的白驼:“边公,那是高仙芝送给我的,现在我转赠给你。”
边太监暴跳如雷:“李嗣业,你什么意思,我是在乎那一白驼黄金的人吗!”
“你且听我说,”李嗣业连忙抬手安抚道:“你可以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可有人在乎。高仙芝将这两驼黄金送给你我,就是认为这些钱就能买你我为他表功喝彩助兴。这是他从石国皇宫里抢来的九牛之一毛,也是他获得皇帝封赏良田百倾,食邑千家之九牛之一毛。他可以当国公,郡公,但他不能认为凭着两驼黄金就能换来你我的违心之言,助他平步青云!”
边令诚瞪大了眼睛,觉得这话好像不该从李嗣业的嘴里吐出来。
“你以为圣人远在万里之外,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他非常明白,石国和突骑施怎么可能说反就反?毫无一点征兆?高仙芝灭了石国,昭武九国人人自危,要知道这些小国有不少远裔身在长安,拜火教的萨宝们也可直入宫廷。他这张纸包不住这么大的火。到时候圣人降罪,高仙芝有大批缴获献上,有先前的战功相抵,你我有什么?就这么两白驼黄金能抵得了包庇瞒报的罪过吗?”
边令诚终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道:“当然抵不了。”
李嗣业双手叉腰说道:“所以嘛,我才要把这一驼黄金给你。”
边令诚惊诧地问:“怎么还要给我?”
“因为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你应该把它们送给在乎的人。”
“谁在乎?”
“当然是圣人在乎,你应该把它送到圣人面前,告诉圣人这些黄金怎么来的,这才是你作为一个监军的职责。”
边令诚低头沉吟,又抬头问道:“我给圣人送白驼,你呢?”
“我会把高中丞在石国的所作所为写成奏疏,送到长安,由国舅杨国忠代为上禀,到时候是黑是白,圣人自有定夺。”
边令诚突然想明白过来,对着李嗣业哼笑一声:“说到头来,还是你收获甚多啊,到时候高仙芝屁股不稳,不再适合待在安西节度使的位置上,李大夫你不就趁势身兼两镇了吗?”
“没错,我确实是有这样的可能,但我不会再犯高仙芝所犯的错误,不会倨傲恃强,因私忘公,也不会贪恋钱财,只给边监军分一驼的黄金。”
“哈哈哈!”
说罢两人发出会心的大笑声,只是一个笑声粗犷凌厉,一个笑声尖细悠长。
“边监军,箭矢发出必须集中目标,此事需你我二人同心合力,若真如兄所言,嗣业必有重谢。”
边令诚拱手道:“好说,好说。”
兵卒抱着酒坛,重新将酒水倒满,李嗣业双手捧着碗仰头灌下,翻身上马与边令诚拱手道别,一队人马踏着烟尘消失在起伏的山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