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了六合靴,换上了这翘头履,感觉有些顶脚趾,不过就在对方家里呆一会儿,还能够忍受。
走上几十阶台阶,又穿过又一道月洞门,门口又站着两个道童,手中捧着砂锅,拿着柳枝条蘸了水往他的身上淋洒。
“干什么!这是?”李嗣业被淋了个冷不防,皱着眉头问道。
“李将军勿要羞恼,这是师尊特意求下的无根水,能够洗涤掉你身上带进来凡尘浊气。我家师尊正在修行求真致柔,返气还精,断不可接触外来的污秽,否则浊气入侵会坏了修行。”
呀个呸,这李玄恭在家自我隔离呢?还洒无根水,你当这是86消毒液吗?修道都修出洁癖来了,这不是走火入魔吗?
他最终走到了三清殿的门口,又有一道童端着玉盏捧送到他面前,口称:“这是用无根水煮出的明前茶,是用来漱口的,以防外客口中呼出的浊气沾染了师尊的修行。”
李嗣业已经没有了吐槽暗骂的心思,只翻了一个眼皮,低头将茶水饮在口中咕噜咕噜涮了一遍,吐在另一人捧来的痰盂中,这下就能干干净净地去见道长了。
道童为他推开殿门,目光向里扩展能够感受到殿中的洁净,六根立柱光洁如新,木地板上有松木的清香,道童们抓着麻布一遍又一遍趴在地上清洗。殿中的玄元皇帝铜像,连同铜像两旁的铜鹤铜龟都擦得油光铮亮,就像被包浆盘好的核桃一般。
坐在木刻莲台上的道长李玄恭头发白苍交替,身披火麻布道袍,白色纤尘不染,手中提着麈尾,仿佛随时要挡下从外面袭击过来的灰尘。
果然是有洁癖。
李嗣业接近他三丈远时便被道士拦下,给他扔了个蒲团请坐,好像再离得近一点,浊气就沾染了师父。
李玄恭睁开双眼漫不经心地扫过李嗣业,仿佛扫过遍地的野草,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又抽离回来,神色略微吃惊仔细地看了李嗣业一眼。
“李将军是哪里人氏?”
“京兆府高陵县。”
他从腰间解下一株钥匙,递给身边的道士:“去宗志库去取我宗志谱牒来。”
李嗣业眉毛挑起,刚出场就要祭出大杀器吗?
“喏。”
几个道士将厚厚的书册抱着放在地板上,李玄恭信口指挥:“直接找九世祖之前。”
道士们一通细翻,把其中几个册子递到李玄恭身前,李玄恭又仔细寻找一番,终于欣然开口道:“西凉昭武王太祖曾祖先尊名讳李柔,其父李雍诞有四子,三子尊讳为李末,任雍州高陵县令,李末子名讳李瞿,李瞿又生六子,分别为李旭、李侨、李蹈、李翻、李赋、李纳。这六子其中三子李蹈,李翻,李赋在高陵县定居开枝条散叶,之后历经战乱牒谱多有散落,就只能查到这里。但可以确定的是,李嗣业将军该是我陇西李氏的旁系血脉。”
这都能查得到?李氏分房支正宗牒谱是从西凉开国国君李暠开始,李暠之前多有穿凿附会之嫌疑,李玄恭说李嗣业的祖先是李暠的曾祖父的兄弟,这谱牒的威力还真是非同小可,随便一个姓李的,都能给你找到与陇西李氏的渊源。
不过这个身份对李嗣业没有什么特殊加成,因为隔得太远啦,时间是最好的清洗剂。就连李白说自己是李暠的九世孙都有人质疑,更别说李暠的曾祖父的十几世孙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