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贺可汗满意地一挥手,号手们吹响了呜呜的牛角,大阵开始合拢,两支骑兵为先导和后军,引着大军缓缓撤退。
只是转瞬间,拨换河的对岸草场上已撤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地的牛羊马粪和仍旧在燃烧的火堆。
顿多城头剑拔弩张的军士们松懈下来,甚至还有些失望,突骑施人的动作雷声大雨点儿小呐。
校尉相当不满地咕囔了一声:“我都已经披挂好甲胄,竟然就给我看这个?好歹你攻一下城尝试尝试。”
他兴致阑珊地转身走下城墙阶梯,对身后的旅率吩咐道:“派两人两马,速速向安西都护府传递消息,就写突骑施黄部隔河烧掉御赐旌节,欲反叛自立!”
“喏!”
旅率欲匆匆离去,却又被校尉转身喊住:“等一下!先叫人去火中搜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烧剩的旗杆铜纂。”
“这是为何?”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懂得留物证呐!快去!”
“喏!”
旅率叉手告退后,连忙差人去办。很快顿多城的南门打开,两人四骑奔出城门,沿着官道往龟兹方向而去。
半个月之后,突骑施黄姓烧御赐旌节造反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龟兹,安西副大都护夫蒙灵察得信后精神一振。这正是缺什么来什么,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这不正是突骑施给自己送来的立功机会吗?这一场功劳足够把他送上四镇节度使的位置。
然而事情的演变是否能依他的心意顺遂还未可知,他的头顶上还有安西节度使田仁琬,还有朝廷中书省,更有圣人李隆基。
即使成为安西副都护,依然没有直奏圣人的权限,只有成为节度使后,皇帝才会给加封一个御史中丞的朝官职务,奏疏才可以直达天听。
夫蒙灵察立刻去见田仁琬,向他透露出自己的意思,希望田中丞能够在奏疏中隐晦地透露出欲再次出兵突骑施的想法。
朝廷对边镇节度使的意见通常是优先考虑的,毕竟遥隔万里之外,对于边疆形势的了解不够直观,当事者的意见虽然掺杂了许多利益诉求,相对来说却最中肯。
但田仁琬并不是无主见之辈,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量,再次出兵突骑施,不过是炒冷饭而已,对他的升迁并无多大助益。况且突骑施黄姓贺莫可汗烧旌节,不过是诉求自己的不满,完全可以用和平手段解决。换句话来说,就算出兵打垮了突骑施黄姓,又该扶持谁来做突骑施可汗,难道又换为黑姓吐火仙?堂堂大唐对于边疆地区的战略,岂能如此反复无常。
安西节度使田仁琬并未听取夫蒙灵察的建议,而在奏疏上写了自己的观点,一路沿着驿站送至长安。
唐玄宗接到奏疏后一看,原来是莫贺这小老儿对封赏不满呐。皇帝处理这种不满情绪经验丰富,而且是各种官位的发明家,对官位不满,那就给你编造一个更大的官儿。
贺莫所欲者,不过是突厥左右五厢十姓可汗。当然这个位置是不能给他的,突骑施可汗又不能满足他。皇帝索性就在十姓可汗和突骑施可汗之间编造了一个突厥左厢五啜陆小可汗的封号,并命盖嘉运前去招抚。
顺带提一句嘴,盖嘉运如今还在长安呢。皇帝三月便封给了他河西陇右节度使,结果这位中丞真的飘了,连续三个月在家中饮宴歌舞,迟迟不去上任。尚书左丞裴耀卿早就看他不惯,上疏圣人弹劾盖嘉运,奏他个骄傲自大,不足成事,如今入秋吐蕃人虎视眈眈,他却在家里喝酒跳舞。要不行就把他给换了,若要不换的话,就给他下个诏书,严令他限期到任。
接到两道诏书的盖嘉运不敢再胡搞,连忙拍拍屁股到河西走廊上任,并且踏实地办了皇帝交付给他的差事。亲自带兵到碎叶镇跑了一趟,重新给莫贺封赏,依旧封他为右骁卫大将军,左厢五啜陆小可汗。
莫贺虽然依旧不满意,但既然朝廷给出了反应,还亲自派盖嘉运来安抚,盖中丞的面子不能不给,所以勉强接受了封赏,只是虚与委蛇等待时机。
当这一系列事件结束后,已经是开元二十九年,李嗣业在这一年里无所事事,蛰伏在龟兹跳荡营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