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映的火光中,夫蒙灵察的牙旗出现在军阵后方,阿悉烂达的大纛并行而来。
扛旗的押官朝着队列大喊了一声,拖长的音调仿佛关中大汉的纤夫号子:“让!”
军阵自动分列两旁,夫蒙灵察一骑当先行出了包围的队列,稍一抬头,便能看到跪在圆顶大殿台阶上的尔微可汗与兄弟拔斯叶护。
他是诸多黑姓部众推举出来的可汗,如今事败,那些推举他的贵人们不知跑哪里去了,依然是他留在前面顶缸。
夫蒙将军抖了抖披风,翻身从马上下来,亲兵手执火把连忙上前去牵住马缰,他从亲兵手中接过火把,步子缓慢地往大殿台阶上走去。
尔微可汗微微抬起头,又慌忙畏怯地低下头,膝盖稍稍向后退却。
一双铁护胫在他面前站定,他头触着地面囔声说道:“罪人尔微,参见夫蒙大将军。”
夫蒙灵察将火把垂下,照在他的脸上,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尔微特勤如此自折尊严,可是想苟且偷生,或是想获取大唐怜悯,获得一官半职?”
“这……”尔微尴尬却又忧惧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夫蒙将军自顾自地叹息道:“苍天何其不公,你兄长骨啜身为吐火仙可汗,被俘后昂首而立,面对盖中丞言辞犀利质问,直欲求死。然而他却能够保全性命,被以礼相待将遣送长安。而你……”
“我倒是你希望死得有尊严一点,那样还会让我高看你几分。”
尔微可汗泪流满面,瘫软地倒在了地上,拔斯叶护上前将他拽起,大声说道:“你我兄弟共同赴死有何畏惧?兄长何需如此痛哭流涕,你如此让人看轻,等到达腾格里之后,有何面目面见父汗!”
夫蒙灵察已转身走下了台阶,他面朝围在左右的兵卒们说道:“给他们兄弟留个全尸。”
……
次日清晨,唐军和拔汉那军队开始在城内清理尸体,收拢战俘。李嗣业所率领的跳荡队的伤亡也清点了出来,五十人只幸存十四人,由此可见昨晚争夺城墙的残酷。
还有那些被胁迫起事的牧民,伤亡更是难以统计。
活下来的人,自然可以加官晋升享受殊荣,但死去的人,只能变成荒丘中的一捧黄土。
夫蒙灵察背负双手在怛罗斯城的城墙上巡视,李嗣业跟着他的身后,缓慢地讲述着昨晚的战事和他自己对于赏罚的一点儿看法。
“这四千沦为军奴的牧民,虽是受胁,但依旧随我们战到了最后,估计折损了大半,如果没有他们,我们跳荡队就是全拼光也无法将城门和城墙拿下来。我的想法是,被突骑施黑姓圈养在城内的那些牲畜,有不少是这些牧民的财产,可否以功劳奖赏给他们。此事倒是不急,可以等攻下建曳城之后一并解决。”
夫蒙灵察突然转过身来,神色严峻地说道:“补偿奖赏的事情如何能不急?大战之后首要的事情便是赏,就算暂时不能兑现,也必须做出书面或口头承诺。”
这是夫蒙将军的经验之谈,李嗣业自然要躬身领受:“多谢将军提点,嗣业受教了。”
他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某在安西为将十余年,经历了数任都护,观察他们无论如何行事,只相通的一点便是赏罚公允及时,无论对汉对胡皆是如此,唯独如此,才不至于使诸族生怨,将士寒心。立刻差人把众牧民征召过来,先行承诺,等明日攻下建曳城后,再酌情奖赏。”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