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张张脸庞,往日相处的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地涌上老马心头,班务会上的正襟危坐,生活中的嘻笑打闹,训练场上的摸爬滚打……
老马敬礼的手,迟迟没有放下。
对面亦如是!
一道道目光中,满是不舍,敬意,祝福!
老马眼圈渐渐发红,直到快要忍不住时,他终于叹口气,将手放下,然后转身朝越野车跑去。
“班长!”
“班长……”
薛林老魏李梦三人跟着追了上去,但老马已经将自己关在车内,任那三人拍打着车窗不放下玻璃。
三人在一边有点挤,李梦绕过车前跑到另一边车门边。
但是那边车门是锁上的,玻璃也是摇起来的。
李梦跑过去,谁知老马却突然笑嘻嘻地将薛林老魏这边的玻璃摇了下来,并探出头道:
“行了!老马要走人了,临走前想来想去,本来想送你们一点什么,留个纪念。最后也想不出来,干脆一人送你们一句话吧!想听就听着,不想听就当我没说!”
薛林一挺身,道:“班长你说!我们记着呢!”
老魏却道:“等一下我拿先支笔,把你的遗言记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装腔作势在身上摸着,薛林轻打了他一下。
老马却并不在意,对老魏道:“老魏呀,我就不说你什么了。咱们俩差不多,除了心善人直,没别的好处,该好好过日子的人就得好好过日子。部队对有的人会是一辈子,对有的人只是几年,咱们都是后边那个。”
老魏眨巴着眼睛,问道:“后边哪个?”
老马给气笑了,不理他,又对薛林道:“你小子!做生意铁定比我强,你太会跟人交际了。在咱草原上,老乡连汉话都听不懂,你竟然能跟人扯一晚上!老马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薛林笑着挠挠头,有些尴尬地道:“我那不是闲得嘛!”
老马道:“可别小看这个,部队上练出来的这些东西,往往能用一辈子!”
李梦在另一边没等到老马,见他叽叽咕咕跟薛林老魏说个不停,只好又绕回到这边来。
老马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你,李梦。”
李梦朝他敬个礼,脸上却保持着一股嘻笑的表情道:“班长,你说,我听着呢!”
老马要说的话却在嘴边囫囵了一下,终于没说出来,他叹了口气。
“算了!不说了!”他道,又将头缩了回去,并摇上车窗玻璃。
李梦在玻璃即将关上的时候,将手探了进去,道:“喂!说了他们不说我,几个意思啊?”
老马伸手在李梦手背上打了一下,李梦吃痛缩回了手,玻璃摇上来。
然后是一阵哽咽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闷闷的。
“那我走了!你们保重!在部队好好干,争取混出个人样来,别学我老马……”
越野车发动起来,下一刻就将载着老马离他们远去。
李梦却不干了,他几步跑到车前张开双臂拦住。
一边流着眼泪道:“喂!老马,你还欠我句话呢!”
车内没有声音。
也没有回应。
李梦抹了下眼泪,声音却大了一点:“老马,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半晌,老马这一侧的玻璃又摇下来,他红肿着眼睛探出头来,对李梦道:“我还是不说的好。你们谁要走的时候,写信告我一声。”
李梦哭得越加厉害,薛林老魏也在一边不停地抹眼泪水。
只听李梦哭着道:“不行!老马,你今天必须说,你不说,我咒你生孩子没屁眼!”
老马满不在乎地道:“我都还没搞上对象呢,怕你那个?你就那么想听啊?”
“废话!快点说!不说我就把你揪下来。”李梦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到老马跟前。
老马道:“瞧你哭得那屌样!没出息!”
李梦用手飞快地在脸上擦了下,道:“我就乐意!人生就应该纵情悲欢,长歌当哭,怎么着啊!”
“德性!”老马鄙夷一句,终于说了,他道:“那我就跟你说了吧,你快别写了!你那二百万字的长篇小说,我偷着看了,写的什么破玩意儿,还浪费纸!拿去擦屁股都嫌硌得慌!还我跟牧羊姑娘搞对象?这草原上的羊都是野生放养,它不会吃草了还得找个人看着?我跟羊姑娘搞对象算是差不多吧?你以为抓只猴子包片布就成了个人呢?”
李梦:“……”
他道:“我那叫升华,是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
老马扁嘴道:“驴的升华!要写兵就好好写,非得扯个女人进去,那也就算了,干嘛非得把我也扯进去?”
“我有写你吗?我写的老马就是你老马啊?你这叫对号入座!”
老马一时词穷,恨恨地道:“哼!你这个孬兵!”
李梦毫不服软回应道:“你才是孬班长!”
老马却缩回头去,摇起玻璃,一边道:“孬兵!孬兵!你是孬兵!你们几个,都是孬兵!”
玻璃摇上去,却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薛林老魏李梦三人尽都哭作一团。老马招呼驾驶员开车。
一边带着哭腔道:“你们几个,替我给许三多带个话,让他一定要在部队里好好干下去的!像他这种人,正是部队里需要的,让他努力下去,当好兵!当个千里挑一的兵,万里挑一的兵,去当那个什么……兵王!”
越野车带着“兵王”的哭声远去,薛林老魏李梦三人跟着追了一截,却终于只能眼睁睁看着汽车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