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这位天下第一谋士与陈义枫朝夕相处,平时与他谈论朝政、兵法,他对答如流,对很多事都能提出自己的见解,绝不似那些膏梁纨绔子弟。道衍早己对他刮目相看,既听他如此说,便也不再多问。
过了两天,马三保又来了,脸上有道鞭痕。
陈义枫很是心疼,指着伤处询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弄的?”
“没多大事,你别问了。”
“大哥不当我是朋友?瞧不起我是不?”
“这话见外了。”
陈义枫软磨硬泡,非逼他说。
“很早以前的事了。”马三保拗不过他,只好如实告知:“我在王府做事,不小心打坏了三公子的玉瓶,那玩意很贵。三公子大发雷霆,把我好一顿辱骂,还抽了我一顿鞭子,让我赔。算上利息,我这点可怜的俸禄,除去用度,每月都得赔他钱,得累计赔他十八个月才能还清。这不,时不时碰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挨他一顿鞭子。”
“你心里可真能藏事!十八个月,节衣缩食,还时不时买点吃的送我。你这般坚忍,不知当世还有几人能做到。”陈义枫叹道:“这期间你来我这里这么多次,每次都乐呵呵的,根本看不出有这么大憋屈事!”
“你不也苦熬了这么多年嘛。”马三保自嘲道:“咱们生来就是受苦的命,有什么办法?天下之大,又有几人能够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
“三公子,是不是叫朱高燧?”陈义枫问道。
“是,你这消息也忒灵了。王府中的人也认识。”马三保笑道。
陈义枫面色凝重,道:“大哥,你不够朋友。”
“为何这般说?”
“你遇到窝心事,自己憋着也不和兄弟说,分明没把我当朋友。”
“你小子,唉!真拿你没办法,你这可真是诛心之论。你是我在这地方唯一的朋友,但你的处境也不好,我和你说了又有啥用,只会让你心里也添堵。你反倒怪起我来。”
陈义枫从脖子上扯下黄金长命锁,那是小时候她母亲给他的。
红绳,扯断了。
“大哥,把它当掉,之后把钱还清,咱不受那狗东西的窝囊气。还三公子呢,为人这般刻薄,自己养尊处优,对苦命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我有错在先。”
“天底下,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死人才不犯错!你又不是故意的,打坏他一个玉瓶,赔就是了,还要利息,还打人!这种蠢猪,难成大器。燕王这几个儿子,老大和老二都比他强,燕王这位子永远轮不到他来坐,这夯货铁定第一个出局!”陈义枫越说越气。
燕王有三个比较出名的儿子,长子朱高炽以仁义著称,次子朱高煦以勇武为人所称道,只有这三子朱高燧,为人暴虐,狂妄自大,多行不法,民怨甚深。
一个破玉器,于一个王爷来说,不过玩物而已。
马三保做事精细,来王府这么多年就只出过这么一次篓子,如果能体谅他,他定会感恩戴德。
下人也是人,下人也知道报恩。
但如果往死里侮辱他的人格,还隔三差五的毒打一顿,只会彻底失去人心,徒增怨恨。
这位三公子平时从不懂得尊重别人,多年来广结仇人,这恰恰是为人处事的大忌。
“大哥,你啥也别说,你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马上当掉,还债去。”
马三保面露难色:“可这是你父母唯一的遗物啊。”
陈义枫语气笃定:“朋友之间原有通财之义。钱应该花在刀刃上,只要能帮大哥解决难题,这钱就花的值,否则挂我脖子上,也不过守财奴而已。”
二人推让良久,马三保死活拗不过他,最后只得含泪收下:“这辈子结交你这兄弟,叫人心中好生温暖。”
马三保欲转身离去。
“大哥,我的真名叫陈义枫。”
“义门陈?”马三保回头问道。
“你真厉害,一下子就猜中了。”
“有何难猜?你姓陈,又不敢披露身份,必是义门陈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