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很惨吧……”联想到进城时,刘谦逼迫他与随从分离时的阴狠果决,苏章不由打了个冷颤。
“何止是惨,简直令人发指!”
曹举故意将声线抬高数倍,又猛然压低到只有苏章可以听道,“苏校尉可知九年前,广州市舶司一批货物出海时,被海上盗贼劫掠,消息传回岭南,节度使钦派当时的楼船使刘谦专职此事,不想刘谦以船舰刚刚筹建,战力不足,前去清源军挑选兵马之际,将原本欺辱过他的人,悉数调往战舰前去清剿盗贼!要知道九年前玛义特附近的海上盗贼可是极其嚣张,所过船只皆以猛火油焚毁,船上人员悉数贩卖他国为奴,终生没有归来的机会。”
“这还不止!”曹举继续真假掺半,添油抹醋,为刘谦的发迹史续写不为人知的一面,“最可恨的是,刘谦连他们的家人都不放过,以通敌之名,将一众老幼悉数送往岭南西道,给蛮族做饲养蛊虫的引子……”
此时,已经不再是苏章一个人背后透凉,就连他一旁孔武有力的随从也都出现了反胃现象。
可以确切的说,这一刻,涉世未深的苏章彻底被节奏大师曹举成功引诱,自以为看清刘谦真面目的苏章爽快地决定暂时和解,先共同肃清外敌再说。
为了将这一重要情报尽快传回去,趁着天色未亮之际,二人各自嘱咐随从,只待城门大开,便火速赶回通报封州的形势,等待刘谦的将是清源军合力大兵压境。
如果没有李君的先见之明,曹举这一波带节奏,妥妥滴可以打个满分,可惜终究是棋差一招,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刘氏父子急匆匆赶往刺使府会见的竟然是星夜驰骋赶来的钟义德。
两个时辰前,刘谦一边捧着李君的书信,一边仔细聆听儿子刘隐道说之前在黄连洞剿灭盗贼的情形,逐渐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刘崇龟与叛军之争,封州还可以骑墙观望,那么泉州司马的这封来信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这种平衡,也间接打碎了刘谦的渔人梦。
这件事梳理起来比较绕,只有既得利益者与生死关键者才可以看清其中原委。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以目前岭南兵力根本无力与泉州骁卫都一战,况且清源军目前出现叛乱,即使有心共同抗敌,恐怕也没人愿意打头阵,而刘谦所倚重的兵力是海上的战舰,一旦到了地面,恐怕连封州的厢军都不如。
再者,泉州已经递过来橄榄枝——海贸护航,刘谦若是拒绝,那么以后刘氏、韦氏很可能在多方面压力之下,被迫放弃海上战舰,那时的刘谦可就是衣不蔽体,想要在岭南生存下去都是问题。
最后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与钟义德交谈中,刘谦得知潮州瘟疫形势严峻,当年他可是亲身经历过黄巢入侵岭南时瘟疫横行,尸横遍野的惨况,难保这次潮州瘟疫不会蔓延过来,一旦瘟疫失控,别说泉州骁卫都,就是韶州曾衮,也能兵不血刃控制岭南,更别提早已虎视眈眈的岭南西道。
然而人就是人,即使看清了其中利害,也不会放弃眼前的既得利益,岭南西道对于目前的刘谦来说,诱惑力太大了,而且相对来说,他对这件事更有把握。
徘徊了两个时辰,刘谦还是没有做出决断,于是先安排钟义德前去休息,待天明时,与夫人韦瑜再商量商量,毕竟这一次的抉择,关乎两族人的命运。
更确切的来说,是刘谦没这个胆子帮韦氏做出决断……
目前的他只不过是韦氏一族在岭南的代言人而已,这也是刘谦为何觊觎岭南西道的直接原因,一个男人活在妻室宗族的阴影中实在太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