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嗖嗖,嗖嗖!”
尤况见状大喜,正如杜工部所书:“垂死病中惊坐起。”手扶廊柱,脚踩石阶,伸长了脖子向里眺望。
众人不分敌友,纷纷退散躲避,却见来矢只揪住楚兴龙、薛霖与吴鸿三人,心中都想,该是卜存善安下的伏兵。
楚兴龙手足挥舞,讥道:“好哇!早听说卜庄主信义为先,今日方知,原来见面不如闻名!”心中却不免一惊。
卜存善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并未下令,当不是庄内所为,莫不是突然来了援手?
吴鸿转腕扬刀,脚下一动不动,即把身前护个密不透风,道:“便是万箭齐发,又奈我何!”
虽说趁人之危不是好汉行径,但文退思杀贼除恶从不忌讳。这当口还要冠冕堂皇地,讲什么江湖道义,那是师兄黄未接所为。何况杀亲之仇犹在,哪管手段光不光彩,且报了仇再说。
挺剑向前,猛发劲力。刷刷,刷刷刷,连刺五剑,乃是他生平所学剑术中最狠辣的一招,唤作“五岳来朝”。
第一剑取腹下,气势如嵩山庄重雄浑;第二剑取咽喉,如恒山幽秘莫测;第三剑取左股,如衡山清丽奇秀;第四剑取右肋,如华山险峻刁钻;最后一剑则取左胸,如泰山宏伟磅礴。
这五剑只在瞬息之间,然而剑意却各不相同。于一招之中数换剑势,实非轻易能为。
当年青乌教教主萧公绥与黄未接,大战三天三夜,最终被此招所伤,从而转露败象。文退思勉力所示,不过皮毛,自然无此威力。
纵然剑劲大打折扣,吴鸿知晓厉害,亦不敢小视。拼着右臂中箭之虞,全力抵御。饶是如此,依旧躲不开他第五剑,被贯穿了左肩。
此时墙头数箭,立时舍了吴鸿,却朝文退思发来。二人身距不到一尺,然而箭心极准,不差毫厘,径往文退思身上招呼。
尤况做此安排,原意是怕文退思见了强敌,也不顾能否治服,仍旧没头没脑地不肯撒手。即如那日在小竹轩中,反倒中了暗算。
岂料他在此紧要关头,竟还能使出这般神妙的剑法,趁机重创的吴鸿。一着算错,反而救了吴鸿性命。
文退思拔剑要撤,被吴鸿全力一掌拍在当胸,两个人同时向后仰倒。
这一剑插在肺脉,吴鸿呼吸受阻,弯下腰身连连咳嗽。伤口处鲜血汩汩直流,吴鸿支撑不过骤然昏倒。
薛霖见了,纵身跳跃来到身边,忙点住他身上几处大穴,将血止住。自忖与楚兴龙都不高大,怎奈别无妙法。将手一招,连同楚兴龙,一左一右把手抄在吴鸿腋下。一面抵挡暗箭,一面拖住半截身子,就往庄外撤走。
把守庄门的庄丁,唯恐身中流矢,都不敢靠近。待三人离去,飞箭也止了。
文退思吃了一掌,所幸他本有意后退,这一招并未挨实。但吴鸿掌力不菲,即便如此,也受伤不轻再无力追赶。穆其全自量不是敌手,卜存善把不准是何人放箭,都不敢贸然阻拦。
黑夜里自半空中忽然掉落一物,又听一声长啸,陡然间庄门外一道蓝焰冲天。
卜存善点灯细看,竟是血淋淋一个人头,观其相貌,赫然便是今日奉命拜寿的官差。心道:“姓楚的好狠,还要引公门与我相斗!”
这将官的职位不大不小,如今专为卜存善而来,结果命丧卜家庄。卜存善便如黄泥巴滚进了裤裆里,百口莫辩了。
正不知如何处置,却见卜为义押着数十人进了院落。尤况躲在柱后仔细一认,正是寨中七个头领,并十三个弓弩手,陈充却不在其中。
卜为义禀明由来,又道:“楚兴龙发了信号,三江九寨的人马很快便要攻上来啦!”
卜存善略一扫视,不见尤况踪影,随即安抚乡亲们且在庄中安坐。吩咐道:“将这二十人关在地窖,先饿上三天再做计较。二弟、璋儿,带领庄中子弟,随我迎敌!”
文退思与穆其全都受了伤,卜存善不便再请,自领人马出庄去了。
楚兴龙本拟八面攻山,自与薛、吴在庄中内应。却不知已有七位头领身陷敌囚,还道部署完备,依然号令进攻。
陈充虽知尤况之计甚妙,但终究不是出自楚兴龙之口。悖主行事,不免担忧。心里不贪有功,但求无过。
众头领与楚兴龙手足情深,都要前去,陈充亦不便劝阻,自在山下统领了八方兵马。这时见山上信号发出,只道众头领奇袭得手,也令人直取卜家庄,待上山会合众将。
这一场战事,三江九寨既没了统属指挥,又少了七位好手,纵然人多一倍,也难敌卜家庄进退有序,攻守有方。
楚兴龙眼见己方兵败如山倒,大是不解。待与陈充会面,互相印证,这才明白上了尤况大当。急众人撤回,复返寨中。
卜家父子厮杀了一夜,得胜归来,大摆庆功酒宴。卜存善特特向尤况致谢,赞他智勇双全,广有奇谋。
尤况嘴上谦让,心中洋洋得意,时不时把目光向柳惜偷瞄。见她也一脸笑意望着自己,只觉人生至幸莫过于此。
穆其全心道:“这混小子鬼把戏真多,将来恐怕不易管教。等回了山,我需得先给他一个下马威才是!”
众人酒足饭饱,文退思始终牵挂黄未接之事。又听薛霖说道,杜玄真等人正去截杀。纵有古逢保护,仍旧难以放心得下。也不顾身上伤势未愈,就来道别。
卜存善知他去意已坚,也不强作挽留,取了两锭大元宝,以助路资。文退思推却不过,只好生受。
尤况情谊难舍,本欲同去,又顾念自已拜穆其全为师,文退思断然不会应允。反倒落下口实,平白让穆其全记恨。只推说久承照顾,临别之际,想要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