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心灵手巧,依样画葫芦,也来助力。尤况见了大喜,又往院中左右厢房寻找可以拼接的物什。
他于院中的物品摆放了然于胸,不多时,柳惜便接好了一条二十丈有余的长索。
这时天色已然昏沉,稍能视物,尤柳二人抬了绳索下到一楼窗口,再提来一桶湖水浇透。那布条吸水之后,变得更加坚韧,结扣处也咬得愈发紧了。
柳惜道:“你莫非是想从这儿跳下去?这里悬崖峭壁,深不可测,一条短短的绳子哪里足够?”
尤况刚要解释,却听院外突然间喊声震天,柳惜心头也是一惊。
尤况出门一看,院墙外几十个火把攒动,暗暗吃了一惊:“就算拿人,也不必摆这阵势吧。”
再不迟疑,栓了书斋大门,奔至窗前,神情登时凝重,问道:“你信我不信?”柳惜听外头呼喊得紧,别无所依,唯有咬牙把头一点。
尤况将绳索一端绑在临窗的书架上,取过另一端,略一思索,先在自己腰间缠了一个活结,相隔一丈,再将余数牢牢捆在了柳惜腰间。
柳惜笑道:“咱们可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尤况得她一笑,胸中骤增三分豪气,弯腰又将绳子的余下部分扔下了深渊。绳子吃了水,分量甚重,下坠的力道传到尤况腰间,直将他扯动了两三步方止。
柳惜绑在绳末,得尤况抵住了大部分力,虽能稳住身形,仍不免担忧。问道:“咱们这样行么?”
“一定行的,我可不想你死呢。待会儿咱们抓紧绳子,一起跳出去。”
柳惜点了点头,对于尤况随口一句的表白置若罔闻。
二人抓着绳索,一前一后跃出窗外,那书架陡然受力滑动至窗口卡住,尤况心中一喜,喊道:“我先下去,你跟在上面慢慢下来。手里可要抓紧了,千万别松了手。”
柳、尤二人一上一下相隔丈许,徐徐攀下山来。那崖壁并不十分陡峭,常见落足之处。柳惜毕竟端庄,举手投足不太灵便,常常踢落碎石砸在尤况头顶,如下冰雹。好在两人相隔不远,滚石也还算小,未曾砸出什么伤来。尤况也不介意,只放慢了手脚,尽力小心。
不知多少功夫,两人也爬了有十丈左右,尤况估算就要抵达,心中松了口气。突然一声惊呼,头顶又滚下一堆沙土。尤况闭眼低头,腰中骤然一紧,一口气提不上来,双手一虚直滑了两三丈远。
原来柳惜体弱,比不得男子,心里面又没谱,这般不上不下不知何时才是个头。手指渐感麻木,一时失神竟踩在松土上,掉落下来。
她身子虽轻,但下堕时冲击甚剧,带动绳索一拉,尤况顿觉腰中似被绞断一般,忍不住疼痛也松了手。好在应对也快,双手牢牢卡住一个绳结,柳惜这时已吊在半空,就如同系在尤况腰间的坠儿。
他想要探问柳惜情况,但胸腹呼吸受阻,再无出声的气力。把心一横,紧闭双眼,手掌微松,慢慢沿绳滑落,每到一个绳结处便用力收紧,止住身形。
那绳索虽被浸得湿透,但尤况双掌却是火辣辣一般滚烫。如此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忽觉腰中绞痛力有减损,心知是柳惜已着了地。立时喜上心田,手脚也恢复了灵巧,三两步即下到柳惜身旁。
尤况骤得解脱,倚在石壁上大口喘气,片刻后大呼一声:“糟糕!”
柳惜惊魂未定,慌忙坐起,问道:“怎么啦?”尤况听得柳惜言语,心中巨石落地,应道:“没事便好,我还怕跌坏了你!”
原来柳惜掉落之时本已吓得昏厥,但那时尤况心神迟滞,脑中一片空白,不及细想便一段段快速往下滑落。柳惜吊在尤况下方一同往下坠落,背脊猛然撞到实地,竟尔惊醒。
柳惜站起了身子,抬头仰望却不见明月,只有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点缀着半壁夜空。尤况道:“你别乱动,往洞里去些。”
柳惜凝神一看,自己果然站在一个黑漆漆山洞的洞口。依言往洞里靠了靠,只是两人正用绳子串着,也进不去多远。
回头再看尤况,只见他掏出怀中短刀,把垂下的绳子割断,又取出火折把头顶石壁上枯草点了。
火光照耀出石壁参差嶙峋,尤况又是一惊:“万幸!我那样快落下来,壁上若是刺出锋利些的石头,必然害了她性命!”不由得暗恨自己鲁莽。
正值仲秋时节,山林里花草凋枯,叶干石燥,尤况这一点火,再借高处些许金风,壁上草木各各响应,噼噼啪啪都点亮起来。尤柳二人赖以逃生的结绳,也被霎时烘干,烧出了阵阵黑烟。
尤况也进洞来,收了短刀,小心解开二人身上的绳索。柳惜再往外望去,原来洞口刚好伸出一块丈许见方的凸石,这才接住了两人。
尤况也看向洞外,指道:“你瞧这陆陆续续往下掉落的火光,像不像一片流星?”
柳惜噗嗤笑道:“哪有如此大颗的流星!只可惜了这一片山,许多花草。”
尤况道:“顾不得这么多,若不烧了绳子,只怕立时就有人追来。”
柳惜点了点头,尤况又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三五个火把,带着柳惜就往里走。柳惜忽然问道:“这个山洞通向哪里,旁人也知道么?”
“我幼时在深渊底下找到一个入口,便沿着山洞走到这里。往上一看,竟似有个宫殿矗在云雾里。我以为那云里住着神仙,就出了洞,兜了个大圈子往山上走,谁知阴差阳错被楚寨主捉去。后来才发现,我那日看到的宫殿,竟是寨主的书房。”
“若是他们堵在出口,咱们岂不是插翅难逃?”
“放心吧,从寨子里到山脚下再转到此处,也得走上三四天呢!”
尤柳二人走走停停,几个火把接续,也不知行了有多少时辰。黑暗中所见极其有限,柳惜低头盯着脚下一路紧紧跟随。
堪堪最后一个火把烧尽,前方竟透出微弱的光来。尤况拉过柳惜的袖口,说道:“小心些,跟着我走。”
柳惜也把手隔着衣袖,紧紧抓住尤况的前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