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言之有理。”田儋点点头,认可了田起的想法,他道:“如此,与秦盟?”
“大王。”田起道:“秦人肯与我盟,必然因东方反复而力不能支,胡亥既肯修书大王,自是认可我大齐复国,今五国合纵,秦齐连横已是迫在眉睫。”
“说下去。”
“唯。”田起道:“臣以为,两国邦交盟会,自有求诺之分,秦主动修好我大齐,这选择权既在我,不若问秦廷索要粮秣甲胄,一可试秦诚心与否,二可充实我大齐府库。”
“善!”田儋乐了,这个想法好,自己还正愁打仗的开销呢,现在既然秦国想结盟,那就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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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四川郡,留县。
陈王很抑郁,整日饮酒买醉,打发时光。
现实出人意料,一切的发展与当初在陈郢的设想大相径庭,按照计划,燕赵当屯军厝县,魏国兵出东阿,自己当带着秦嘉这个二五仔从留县发兵,三面攻齐,破狄县,斩田儋。
结果呢?当陈涉在此集结了二十五万张楚大军后,先是秦嘉表示派令尹郑布将兵十万攻打琅琊郡赣榆,而后,赵国武臣遣使来人言,赵国新败于蒙恬,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士兵跟着伐齐,倒是可以帮忙写檄文声讨齐国,气的陈涉差点剐了赵使。
更甚的燕国,燕王韩广玩起了失踪,张楚使者困守蓟县半月余都见不到人。
唯一听话的魏国倒是出兵了,五万大军慢腾腾地朝东阿进军,只是自出征伊始,魏咎的使者就没断过,不是缺粮就是缺钱,陈涉给了,魏军就走上一走,陈涉不给,魏军就驻足观望,恨的陈涉都想先挥师东进干掉魏国,一解心头之恨。
二十五万大军人吃马嚼,纵使张楚富裕也消耗不起,既然盟友不给力,张楚自己打就是,打齐国,不就等于刷经验吗?
事实上也是如此,楚军一路压着齐军打,最远的都打到了薛郡卞城,只是这时候陈涉的老毛病又犯了,领兵的大将昌邑人彭越并不是陈王的亲信,任由他攻城略地,陈涉实在放心不下,不得已叫停了攻势。
收缩兵力,驻足观望,至于观望什么,也就只有陈涉自己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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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毅移治所彭城,原本的郡治沛县就尴尬起来,尤其是陈涉大军就驻扎在不远的留县。
沛县令这次没有召集那么多人前来商议,而是单独见了被他请回来巩固城防的原泗水亭长刘季。
对于吕文的这个女婿,禤单实在是看不上,此人粗鄙不堪不说,还贪杯、好色、又常常夸夸其谈,一开口就仿佛天下自始皇帝驾崩后就没人比得了自己,就这么一个活脱脱的市井老流氓,也不知道吕文看上他哪一点了。
今日县公召见,刘季依然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盘膝坐在禤单下首,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进来端茶倒水的侍女。
若不是眼下有求于此人,禤单早就把他轰了出去。
“季哥儿。”禤单语气尽量温和,他道:“陈王屯兵留县,遣军士四下征粮,昨日已至我沛县,不知该如何?”
“陈王失策,有二不智。”
四十多岁的刘季长的很特别,额头高高隆起,鼻子高挺,两颊端正,鬓角和胡须也与一般人不同,说他帅吧,谈不上,说丑吧,也不合适,总之就不属于大众脸,让人见一次就能够记得住。
刘季手撕一块炙肉塞进嘴里大口咀嚼,酱汁顺着嘴角时不时地诞出,咽下后,又灌下一大口酒,这才用袖口擦了擦嘴巴,打了个嗝继续说道:“田齐是反秦的,而陈王作为盟主,却无端攻伐,此一不智,既决伐齐,不知兵贵神速,拖拖延延,陷己于被动,此二不智。”
“然后?”禤单皱眉。
“陈王于四川郡必不可久留,所以征粮一事,县公虚与委蛇就好,不用挂在心上。”刘季总结道。
“哦。”禤单点点头,面色不悦,心说你刘季懂个屁,到时候惹毛了陈涉,你拍拍屁股跑路芒砀山,我怎么办?
“当然。”刘季醉眼惺忪地看着禤单道:“县公也可纳粮于陈王,不过此事当不得瞒于县中父老。”
“这是为何?”
“响应陈王反秦,这是义举,又岂能藏藏掖掖?”
“不错。”
禤单笑了,他觉得这一点刘季说的很有道理,天下苦秦久矣,自己的举动若是被世人熟知,定当被陈王重视。
刘季也笑了,他醉眼朦胧里,禤单的那颗项上人头已经进入了落地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