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李氏?”李由问道。
“为父老了且有功于秦有功于陛下。”李斯语意萧索道:“我氏本为荆人,初以学识得赏于秦庭中,卖弄谋略为上位,然今却大不同,为父半生操持,李氏门楣已大,秦重军功,吾儿可以战阵之上得幸于皇帝。”
李斯敦敦教诲道:“为父已致书上蔡家中,嘱族人举族而迁至关中,与陇西李合宗。”
“这?”李由惊诧。
“皆为老祖理徵之后,又何分彼此?”李斯笑笑说道:“今是秦难,亦为国难,众人皆避之不及,而我上蔡李氏却愿与国同休,如此陛下焉能不喜,且若想富贵不殆,立足秦庭,当为秦人也,有如百年前之孟西白。”
“那这荆人?”李由抿抿嘴唇道:“华阳宫若何?”
“天子选妻与臣下何干?”李斯撇撇嘴道:“以军功入仕,以法主政,华阳宫为谁又能触我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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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能够参透皇帝的心思,但其余人就良莠不齐了,秦胡亥在懿德宫因召诸子入朝的事和百官吵翻了天,一牍牍劝谏的竹简堆满了皇帝陛下的书案。
“……夫圣人之治国,不恃人之为吾善也,而用其不得为非也。恃人之为吾善也,境内不什数;用人不得为非,一国可使齐。为治者用众而舍寡,故不务德而务法……”
扔下这些毫无营养的奏牍,秦胡亥伸了伸懒腰,他转过身看向侍立在一侧的新入郎官陈平,开口说道:“东方皆叛,太尉的谋略是扼守大城静而待之,陈卿以为?”
“陛下。”皇帝的问话,不出陈平所料,自他入洛阳以来,也是一直都在思索的,组织了下语言后,陈平道:“臣以为,若以大军征伐,则六国必然求存而合从,若我大秦退而守之,则日久东方必自乱也。”
能猜想出尉缭的战略,秦胡亥并不觉得惊讶,毕竟有“六奇既用,诸侯宾从于汉;吕氏之事,平为本谋,终安宗庙,定社稷。”之名的曲逆侯岂是浪得虚名。
“此事若交由陈卿操持,可行者何?”秦胡亥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臣当如此……”陈平略加思索后开口道。
“唔。”听了陈平的话,秦胡亥点点头,他笑道:“寡人尝闻,昔日陈卿于社宰,能甚均分肉食于乡人,又曰‘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今日寡人就给卿这个机会,东方六国,就是卿砧板上的肉,卿且分之。”
“臣。”听了这话,陈平激动地大礼相拜,叩首道:“必不负陛下所托。”
“且下去准备吧。”秦胡亥示意景夫扶起陈平道:“待这几日就有诏书所下。”
“唯。”
陈平离开后,秦胡亥以指尖敲打着案几,思索地问道:“左相近来可有上书?”
“启禀陛下。”景夫从一堆卷牍中抽出一份,捧起道:“左相昨日有上书承于陛前。”
“看看,说了什么?”秦胡亥道。
“唯。”
大致地看了一遍后,景夫揖礼道:“启禀陛下,左相有谏言曰,今大秦当仿田齐之稷下,设学宫于朝中,广募百家之士,以备询议,如此可致千里之奇士,总百家之伟说。”
“有意思。”秦胡亥不由得笑了,他站起身子,踱步几周后,回头看着景夫道:“下诏,问问左相,可愿总览此事。”
“唯。”
“另,召顿卿,午后觐见。”
“唯。”
散步于殿外,秦胡亥看着寸步不离的左中郎英布,道:“英卿可愿入左将军麾下为战阵之将,为大秦荡平东方?”
“臣。”英布依礼作揖,迟迟没能回答他内心反复挣扎着,留在皇帝身边固然清贵,可简在帝心,只是大秦向来注重军功,若想出人头地仅靠皇帝的赏识是不够的,但一旦为外将,将来还有机会回到中枢吗?
“慢慢想,不用急于回答朕。”秦胡亥摆摆手道:“时候还早,不急于一时。”
“陛下。”英布咬了咬牙,他蠕动着嘴唇横下心来,大礼参拜道:“臣愿为矛矢,为陛下荡扫六国。”
“好。”秦胡亥不看不出喜怒地说道:“那就以左中郎之位阶补左将军部吧,切记,百余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
“是陛下,臣定当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