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每常间,忽有声来。由远及近,唤之朋侪。林籁泉韵,洋洋盈耳。吾闻声而探察,对望睹一丽人,于宫娥旁。
斯须问曰:“彼何人斯?若此之貌,不遑西子!”
宫娥对曰:“荆负刍女也,今诏书与宴,唤曰芈南。”
吾心下铭记,却恐皇考相寻,不敢多留,是以失交。旬月之间,吾信步于鞠域,如常环顾,轻瞥入目。倏忽间隙,见之伊人。言笑晏晏,乐乐陶陶。吾冁然而驻足,凝观之而悦目。心下了然,不由慷慨。
飘飘兮青丝垂荡,鬓发玄髻,袅袅兮纤腰盈盈,亭亭而立。雅媚不妖,仙玄灵气。由远观而近视,嫭以姱兮。
其人也,肤脂昝白,玉质柔肌。欺压梅雪,未争春芳。蝤蛴霜肌,颈云遮藕。庄姜愧叹,帛枕相怜。臻首双靥,楚楚眸盈,剪影秋水,黛眉如张。琼瑶玲珑,胆悬而立。明眸梨涡,满月如颊。素口绛唇,薄薄檀红,编贝瓠犀,皓齿含鲜。柔荑笋芽,葱白玉削。姿态光艳,瑰静体闲。颦笑蹙眉,恍之若仙。淡妆浅画兮玉似面,青衣素雅兮不遮艳。
错位而过,空留香淀。漫寻周遭,身影未见。偏若流光,拂空惊现。一逝而瞬,迤逦已远。
倏焉二年,众人与事皆变,安各琐事万千。
偶闻其音,吾皆当问。卓约身姿,常于梦见。凤求其凰兮唯愿,仰敬倾慕兮眷恋。
得幸大婚,卿为妻伴。红绡宫帐,含羞臻首,语唤夫郎,青丝挽扣。芊芊细结,共邀白头,环抱肌骨,轻点唇眸。数月之期,不曾有倦,寥语言言,切记心间。
然,可怜嗟乎,时运悲叹!
吾受蛊于高之谗佞,别离淡漠情浅。冷卿几载,故不肯见。却不得弃,依伴身边。后又数年,皇考殡天。吾为君王,回想旧日兮眺眺思念,往事浮忆兮孤影难眠。
卿自吾畔,无有生怨,引事据古,以常相谏。历旧时提点,醒吾茫然浅见。上启轩辕,至周千年,得之贤妻,当属天眷。吾常自想,永不分见,结发而一,执手偕念。
旦,月有阴晴缺间,世有不足人愿。山东举逆,烽火燃遍。为国之君,亲抵前沿,与卿做别,思之甚念,吾广有四海,实孤寡相伴。左右之人,心怀杂现,名为亲近,各有求前。与卿距远,吾身难情欠,各处一方,久不得见。卿垂泪而身远,吾久病而难见。
思旧日之情,恩爱交缠。吾唯愿与南,心心相连。事纵千万,毋有相叛。不离不弃,何惧路远。大江横拦,河水天堑。
然未有恒古不变,太行虽险,北山公埋首而撼,海纵无边,女娃衔木枝而填。
既为天缘,不负相见。鹊桥经年,携手婵娟。道阻慢慢兮越山颠,以寸丈步兮深执念。
夜深掌灯,以文递言。挥墨万字,寄之笔砚。词赋行间,情深点点。寄文托情,吾不虚言。长灯夜半,辗转未眠。若得所愿,幸而命眷。感怀与卿结发数年,具成其赋誓天。”
放下笔,秦胡亥小心翼翼地将绢帛交给景夫道:“遣人送至咸阳,交予皇后。”
“唯。”
景夫领命而去,秦胡亥也从回忆的甜蜜中清醒过来,他摇了摇噩噩发浑的脑袋,继续看着竹牍,翻阅着,一个来自有关东海郡的消息,引起了皇帝陛下的注意,看过之后,秦胡亥不由得笑了,东方,又有文章可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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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吴叔心生间隙也并非是陈涉的多疑,实在是形势所迫,逼着他不得不将吴叔的地位逐渐边缘化,否则不等秦国打来,新生的张楚就会自己四分五裂了。
这事非是陈涉多虑,事实上,张楚已经分裂了,魏国魏咎、赵国武臣以及坐拥燕地的韩广昔日都是出自他陈涉的账下,然而如今却都纷纷自立与张楚分庭抗礼。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根源上不能全怪陈涉,先秦本是等级森严的贵族社会,唯血统论充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这不是阶级固化而是阶级固定,祝融的子孙统治楚国已有八百年之久且从未易主,远非三晋齐国那样中间断绝过,所以陈涉做楚人的王,法统何在?
也正是基于出身这一点的先天不足,所以陈涉在起事之初就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言论,然而,也正是这一言论让陈涉原本就不那么稳定的王位变得更加岌岌可危,无他,既然王侯将相都不是天生的,那么,既然你陈涉可以凭借手握兵马当王,我武臣也可以,韩广也可以,这使得东方反秦势力从一开始就处于极其分裂的状态。
一个非楚国宗室出身的人僭越为王,而且还起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张楚”国号,这事许多楚人都不能忍受,尤其当陈涉被王贲缕缕击败,势力萎靡,于是坐拥东海郡的大司马秦嘉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楚人需要一个真正的王,一个拥有芈姓血统的君主来领导楚人的复国大业。
就这样混于秦嘉军中的景驹就成为了合格的人选。
和陈涉相比,景驹虽然没什么威望可言,又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典型废柴,但其楚宗室的出身与称王的正统性却要比陈涉那种草头王的含金量要高的多。
景氏出自楚平王庶长子公子西,和源于楚武王次子公子瑕的屈氏,源于楚昭王三子公子良的昭氏并称为芈姓公族三大宗氏,其楚人的认可程度不是妫姓陈氏可比拟的。
顺理成章地,景驹在秦嘉的拥护下于秦二世二年酉月于郯县加冕称王,国号为“楚”,正式宣布与陈涉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