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者。”剻彻摇了摇头道:“吾私下感怜徐公乃将死之人却不知,故而哀悼为徐公悲。”
“喜又如何?”
“喜者。”剻彻笑笑道:“因我剻彻而来,徐公将获新生。”
剻彻的话让徐暨陷入了沉思,他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问道:“不知先生以为,吾怎为将死之人?”
连声叹气后,蒯通道:“徐公自始皇元年为范阳令,至今已有十年,虽徐公仁义,然秦法苛刻,余私下为徐公计,十载间,因触律而杀其男丁者百余人,刑者不计其数,使范阳多鳏寡孤独废疾者,民因秦律而多怨而不敢言,然愤慨之心已是与日俱增,如厉王之国人也。”
“今张楚陈王于淮上大举义旗号召天下有血性之人反抗暴秦,声势之大如有武王讨殷商,秦已末路穷途,不知徐公以为范阳之民奋起而抗秦之日,会如何?杀徐公一人而获一县之民心,百利而无害,故此,吾为徐公哀悼也。”
剻彻的话算不上危言耸听吓唬徐暨,东方苦秦久矣这是不争的事实。
被剻彻一针见血道破此事,徐暨放下姿态问道:“不知先生如何教我?又如何因遇先生而喜?”
见徐暨如此,蒯彻已知此事成矣,他道:“彻所知,今陈王已令武信君统率二十万大军北渡大河,正与秦军相交战于洹水,秦无有天时地利人和,破其军不过旦日之间,吾私下曾得以见武信君,与其有过交谈。”
“不知所谈何事?”徐暨问道。
“吾言。”剻彻道:“君侯略赵必以杀其军破其城而据其地,彻不才,却窃以为不妥,今有一计,可使君侯不战而屈人之兵,传檄而定千里‘,武信君不信而问吾之策略,吾言:‘范阳令徐公,赵地名望所归之人,君侯据赵所不得不仪仗也,今君侯可以相国之礼而迎,使徐公为相,而君侯为王,如此如昭王千金而买骨,如此,各县之地人必然皆争相以靠,赵地可定矣!’”
“先生是劝吾归降陈王?”徐暨皱眉道。
“非也。”剻彻摇了摇头道:“徐公当借此机,起事叛秦而复赵也!今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此天赐机缘,徐公怎可落于人后!”
............
邯郸赵民杀官吏而举事迎武臣是甘施所料不及的,粮草被截,军心涣散下,甘施不得不率麾下五千众士卒向武臣投降,在赵民的前呼后拥之下,武臣大军进入了这座被秦人强占十余年的赵国故都。
…………
四川郡,沛县。
随着蒙毅将治所移治彭城,官吏士卒皆离,这座县城如今又变的清宁起来。
县狱,鞠系室。
身材孔武有力的狱掾曹参手提着煮熟的地羊与一坛鈐浆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两个正在打盹的狱吏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来人正是自家狱掾,忙起身问好。
“坐下坐下。”曹参嘿嘿一笑,毫无礼地坐在了一旁的席子上,晃了晃手中的地羊肉和鈐浆道:“里市和友人吃酒,还余出些,拿去吃。”
从曹参一进门,两个狱吏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其手中所提着的酒肉,见状,忙接了过来,口中不断道谢。
“和吾还客气个甚!且去吃喝。”曹参豪气地一摆手道:“吾在此打个盹,正好也替你们看着。”
二狱吏提着地羊和鈐浆欢天喜地地离开后,曹参坐起了身子,原本半眯着的眸子也睁了开来,阔步朝着内狱走去。
在内狱尽头,有一间与之相比较为干净明亮的牢房,一麻衣妇人被关押在此,面容姣好精致,皮肤细腻白皙,身段高挑丰腴,认谁看来这都算得上不可多得的美娇娘。
曹参与这妇人颇为熟稔,他轻步行至牢门前,低声呼唤地道:“嫂夫人。”
妇人听到有人呼唤,忙抬起头,见是曹参,面露喜色,她起身先是小揖行礼,继而道:“敬伯(曹参表字),可是有了刘季的消息?”
“嫂夫人莫急。”曹参宽慰,他压下声音道:“不日季哥儿就会亲迎过来。”
“亲迎?”妇人疑惑,问道:“是否新皇大赦天下?”
“非也。”曹参颇有些兴奋地说道:“嫂夫人许是不了解天下之事,数月前,楚人陈涉在蕲县大泽乡举义兵,反暴秦,今各国遗民已纷纷起事,嬴秦之天下已然到了分崩离析的时候,季哥儿聚我四川子弟三千人于芒砀山行大事响应陈王,昨日县公召集我等僚属议事,有意顺民天意共诛暴秦,借以季哥儿之名声,以沛县起事为其首。”
“反秦?”妇人闻言大骇,她非是无有见识之人,忙说道:“秦法虽苛,然秦以势威压天下,六国遗民不过乌合之众,又如何可应对秦之大军?”
“嫂夫人莫过于担心。”曹参信心满满道:“秦失天下已是必然,此乃大势,大势也,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妇人听罢,抿抿嘴不在言语,尽管心中仍有担忧,然曹参如此说,她也不好反驳什么。
见状,曹参误以为这是兴奋不能自已,他道:“昔日嫂夫人位秦法所迫入于狱中,今秦法将不复存在,届时季哥儿会声势浩大地迎嫂夫人出狱,一扫屈辱。”
“如此,雉在此先谢过敬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