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并不是旁人,正是刚刚被秦胡亥敕封为庐江王的秦始皇次子公子弃疾。
“阿兄有事?”秦胡亥疑虑,他和这个二兄并不熟悉,记忆中除了一些宫中大宴之时,都不曾私下见过。
公子弃疾不言,他坐下下首,目光随意地四处打量着屋中陈设。
见状,秦胡亥示意景夫退下,紧守殿门。
待碍眼之人离开后,公子弃疾开口了。
“胡亥。”公子弃疾凑近道:“阿兄为庐江王?”
“是。”秦胡亥不咸不淡地回答道,自从魂穿以来,除自称外,可从未有谁当面叫过自己的名字,就连长公子扶苏见了自己也得规规矩矩地喊一声“陛下”,这二兄真是太过于放肆了。
秦胡亥渐渐阴沉的脸色,公子弃疾却毫不在意,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庐江郡,为故荆之地,其民多为蛮夷之后,非中国之裔,断发文身,不知礼,不守道。”
“阿兄说的是殷商?或是周上公时?”秦胡亥打断公子弃疾的话,讥讽道:“怕阿兄看来,江左皆茹毛饮血之民吧?”
“非也。”公子弃疾也不尴尬,他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既然胡亥不喜听古,那阿兄就直言不讳了。”
“请便!”
“阿兄以为,秦之法不适庐江之民!”
“啪!”
秦胡亥闻言惊的使书刀落地,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公子弃疾,满是疑惑地问道:“阿兄何出此言?”
“胡亥莫惊。”公子弃疾说道:“自诏书下,敕封阿兄为庐江王后,这几日阿兄便去找老太史,翻阅故荆所书载,已详实了解庐江之民。”
“阿兄请言。”能得出如此骇人听闻的结论,秦胡亥也不由得刮目相看,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公子弃疾说道:“胡亥洗耳恭听。”
“商君使秦法。”公子弃疾解释道:“以耕战为基,加以赏钱爵土地,民无需自谋其食,自可安居乐业,然,荆人不同,荆人多为据山野而居,无秦人耕织习俗,百业之中,全凭喜好而自择之,是故荆王以羁縻而治其民,荆国有封君万千,分而治之,非芈氏领民,民拥王室而纳赋,战时而聚兵为王而战,赏罚皆阵前而定,是所以荆人矫健捷勇而不可久战。”
“阿兄以为,若治庐江,不可急而躁之,施以秦法加之荆人之身,此不妥,一当如昔日荆王羁縻而治,从秦者,赐田以耕,未从秦者放任自流,一如侍荆君而侍秦君即可。”
公子弃疾的话让秦胡亥新奇不已,这不就是一国两制吗?只要拥护一个皇帝一个王朝的统治,给荆人以足够的时间过度,喜欢秦制的国家欢迎,给土地给房屋,不喜欢的也可以按照原有的生活继续,只要听从领导就好。
上下打量着公子弃疾,秦胡亥神采奕奕地问道:“阿兄可知二十一世纪?”
“二十一世纪?”公子弃疾摇头,这是什么?闻所未闻,难不成是某些古籍所记载的吗?
“不知啊。”秦胡亥不死心,他问道:“既阿兄不知,又缘何得出一国两制之法?”
“一国两制?”公子弃疾听罢赞道:“善,如此称呼妥当贴切,当浮一大白。”
“阿兄。”秦胡亥敲了敲案几,颇为不悦地说道:“阿兄尚未复胡亥之问。”
“这有何难。”公子弃疾笑道:“胡亥知书不多矣!”
“阿兄何意?”秦胡亥不解,问道。
“昔者,我祖献公苦于秦之旧制使国弱民疲,欲行新政国策,然,雍都老世族势大,竭力反对,使新政难以为继,故而献公东迁,以栎阳为都,此后,栎阳为新政,而雍都为旧制,喜新政者居东,厌者居西,阿兄之言,不过如此。”
秦胡亥听罢了然,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他苦思冥想许久居然都忘了一国两制的事,楚人绝大多数底层黔首对于秦国统治还是楚国统治并无太多意见,只不过是被突如其来的律法、货币、文字等大变化而措手不及难以接受,毕竟使用了几百年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摒弃的。
始皇帝是历史的前瞻者,他以武力威逼天下,是破碎的九州之地凝为一团,然而他却忽视历史的主要承载者们,那些因黑巾裹头而被称之为黔首的底层民众的感受,如果说陈涉、项籍、诸田等反秦是为了复国大业,那么赢粮而景从的民众们只不过是想推翻秦朝,回到过去的生活而已。
自高皇帝行黄老,与民休息,不加以强迫,是故,战国之民再无一次行复国之举,或汉或楚或秦或赵或魏,于黔首而言不过统治者的游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