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胡亥摇了摇头摒弃了满脑子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未战先怯,此乃兵家大忌。
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骊山归葬着大秦开国皇帝,先君嬴姓秦政。
此次前来乃是皇帝私行,并无百官随行,所以也称不上多正式隆重,秦人无后世儒家之繁琐,又删减周礼过多,而且自商君变革后,更是以吏为师而治其政,许多时候都是能简则简尽量不去铺张。
圜丘,露祭。
神幄下,始皇帝灵位在立,看着秦胡亥心里阵阵发虚,只低着头看着神位前摆列着的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目光呆滞,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帝登台,乐起。
正南台阶下东西两侧的排列整齐,肃穆壮观的编磬、编钟、鎛钟等十六种组成六的中和韶乐依次奏响,听的秦胡亥心烦意乱。
草草结束祭祀,秦胡亥在芈南的陪同下开始参观骊山,五百年前周幽王燃起烽火只为博红颜一笑,想着,秦胡亥不由得看了看身侧的芈南,按说这也是祸水级别的妹纸,自己是不是应该有些表示?
此刻整个骊山尽是一片大工地,始皇陵浩大的地面工程从未停止过,数十万刑徒正在此修建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巨大皇陵,为后世者叹。
为显孝心和诚意,在芈南的极力劝说下,秦胡亥只得去巡查了一番尘土飞扬的施工现场。
快要离开时,众刑徒中,有一人成功地引起了秦胡亥的注意,身材高大健硕,其力大又为古之少见,身负重数石仍可健步如飞,秦胡亥觉得此人倒是和武王荡有一拼。
“真勇士也!”
见皇帝陛下赞叹,如影随形的中书谒者令景夫忙凑上近前言道:“奴这就唤人前来,为陛下与皇后一观。”
自己看也就算了,这么强壮的男子给皇后看什么?
见秦胡亥面色不虞,景夫自知失言,忙告罪后小跑着去传人了。
须臾,壮汉便被景夫带至近前,原本赤果的上身此刻也穿了件袍子。
“九江郡六人,偃姓英氏布参见陛下。”声音铿锵有力,不卑不亢。
“请起身,让寡人看看。”
“唯!”
面色潮红,英武不凡,左颊黵有篆隶,然却不失美感。
“可曾受过黥刑?”
“是。”英布垂眸,尽是失落神情,秦律,受刑之人不可为官。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看得出丈夫有笼络之意,芈南故而展颜一笑,轻启樱唇圆场道:“英君无需过于自责。”
九江郡!六人!英氏!名布!受过黥刑!九江王没跑了,已实锤。
秦胡亥一时间如获至宝,骊山之行还真没有白来。
欣喜之下,秦胡亥作了一个让众人都大跌失色的举动,他步行至英布身前,拍了拍其肩膀,爽声道:“无妨,寡人已原谅尔!”
英布:“......”
芈南:“......”
景夫:“......”
......
受刑之人不可为官如何?此事无需秦胡亥操心,世监门子姚贾心灵剔透之人,为皇帝解忧既是廷尉的职责所在。
不过两日,姚贾就以英布为皋陶五十九世孙,秦不可使先贤之后无禄米可食为名,除其罪籍,补已为左中郎,受爵五大夫。
自从得了英布,秦胡亥可谓是爱不释手,每日除入寝休息外都要英布作陪,哪怕是与小女郎玩陆博之时,也要英布在一旁支招,二人合谋竟还赢了芈南一局,因左中郎职责所在,芈南也不好多少什么。
华阳宫复道,秦胡亥与英布同行。
“英卿。”想起前世记忆,秦胡亥问道:“听闻卿曾使人观其面,卜人言:‘刑后可为王也!’真有此事?”
英布闻言面色大骇,他忙下拜解释道:“乡人玩笑语,此粗鄙之言,当不得真。”
“起来。”秦胡亥笑笑道:“寡人不过随口一问,英卿何须如此?”
“唯!”
“英卿有何志?”
“布愿为陛下拓土略地,得关内侯爵以归乡梓。”英布说道。
“不愿如卜人言,裂土而王?”
“陛下!”英布下拜,叩首道:“陛下以国士待布,布亦为陛下效死,绝不敢有不臣之心。”
“英卿。”秦胡亥负手,悠悠地道:“天下之大,绝非九州一隅,朕以志四方也,英卿若功大于国,朕又何惜一王爵?尽秦之诸侯以为藩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