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沉默了一下。
随后叶怀瑾放下笔,停顿了一会。
“不需要对自己的这个身份有什么自卑的念头。
我觉得你更应该自豪一点。
文字诞生于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它算得上是一种工具,用来让我们相互之间能够交流沟通。
同时也是让我们能够有表达的能力。”
叶怀瑾指了指郭啟泛又指了指自己。
“我们之间的交流就是离不开文字,这和我们离不开呼吸,离不开吃饭是一个道理。
人类需要用文字作为一种载体,在承载着他们内心深处的爱恨,美丑。
所以文字生长于我们的身边,它从人类的各个裂缝中生长出来的,是人类的幻想,人类的痛苦,人类拥抱美与爱的需要,人类在丑恶中奋力的挣扎。
你试想一下,你做的动作就是把这些复杂的东西用你的文字构建出来。
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是你完成了。
不管成功与否。
你正在做。”
陈熙倒是有些惊讶。
她从来都没有听过叶怀瑾说过这么多理论的东西。
而且,似乎这个家伙说的话有点多了。
对了,他的本子。
陈熙把头凑过去看的时候,就发现本子上面写着一些他刚才提到的东西。
叶怀瑾之所以要和郭啟泛说这些的原因很简单。
他并不觉得当作家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同时他也不喜欢这个孩子会有一种很奇怪的自卑心理。
作家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算是人类思想的先驱者。
他们为人类尝试了上千种感情,上万种生活方式,最后凝聚在几个字当中,写成一本书。
如果说作家和老人相比的话,可能作家比较冷漠。
他们绝大多数的热情全部都用在了自己还有自己主人公的身上,沉浸在那种虚幻而又真实的世界当中。
他们不像是老人去规劝人们应该如何走接下来的路。
他们只会站在一旁,然后告诉人们,这条路的终点是这样的。
你走还是不走和我无关。
而当读者了解到之后,有的会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换句话来讲,老人们说的是道理,作家们讲述的是结果。
所以虽然这个孩子暂时还称不上一个作家,姑且称呼他为一个文字工作者。
就算是这样,叶怀瑾也觉得他不应该怀有这种自卑的心情。
更应该抬头挺胸一点。
郭啟泛听的很认真。
他之前也没有和任何人进行过这种层面上的沟通。
而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种理论层面上的事情。
“那么文学又是什么?”
郭啟泛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思索了一下,他决定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文学是一个很奇特的东西。”
“很奇特?”
郭啟泛重复了一下。
“对。”
叶怀瑾眼睛扫了一眼他,然后点了点头。
“文学是在文字之上的,这种东西会让人们在庸常当中得到喘息。
当然我更愿意称那种作品为文学。
这类的神秘和伟大之处在于:
我们越是懂得精细、深入和举一反三地,就越能看出每一个思想和每一部作品的独特性、个性和局限性。
看出它全部的美和魅力正是基于这种独特性和个性。
与此同时,我们相信自己越来越清楚地看到,世界各民族的成千上万种声音都追求同一个目标。
都以不同的名称呼唤着同一些神灵,怀着同一些梦想,忍受着同样的痛苦。
于是随着时间的积累,这些作品不断的累计。
在数千年来无计其数的语言和书籍交织成的斑烂锦缎中,在一些个突然彻悟的瞬间。
读者会看见一个极其崇高的超现实的幻象,看见那由千百种矛盾的表情神奇地统一起来的人类的容颜。”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怀瑾提起放在桌子上面的笔,然后重重的敲击在桌面上。
哒!
一声脆响。
像极了一锤定音的果决。
这样的一声轻响。
在郭啟泛的脑海当中无异于春天刚到之时的那一声起于混沌鸿蒙之间的惊雷一般。
那一刻,他不敢不承认,一直以来的那种朦胧消失的干干净净。
然而还不止这些。
叶怀瑾说完这么多之后,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解决之前一下子说那么的疲惫。
这个时候,他的眼神也是无比的坚定。
“所以,文学有共性,也是有个性。
但是不管怎么说,它的存在是人类的结晶,同时也是人类思想高度的体现。
这一切都离不开一种人。”
叶怀瑾轻轻的竖起了一根手指。
然后和郭啟泛心中预想的一样,那个口型就是这样子的。
那么接下来,他一定会说那两个字!
郭啟泛越来越期待。
他的眼睛也是越来越亮。
最后,叶怀瑾轻轻的说出了那两个字:“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