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弟所言甚是。”公孙贺赞同道。“燕王、广陵王巴不得齐王与卫霍之间闹得不可开交。二王的生母李氏本来就不甚得天子宠爱,连带着他们二人也远不及两位兄长那样受皇父宠爱。齐王若是就此失了天子的宠爱,两个人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说不定还能有所提升。就是动摇不了储位,也不会如之前一般毫无希望。”
公孙敬声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父亲和叔父所说的事情,未点破之前他还不曾注意。可一经点破,道理却是如此简单。
汉室的第一继承人肯定是太子刘据,若是当今驾崩,有卫霍支持的太子可以十分顺利地掌握朝局。
第二继承人就是齐王刘闳。齐王之母王夫人乃是皇后之后后宫最受宠爱之人,所得恩宠绝不下于如今的李夫人。
王氏外戚与齐王也在那些年积累了不少势力。若是太子的储位动摇,齐王说不定就会如当今取代临江王一样成为第二个以诸侯王的身份逆袭太子的人。
第四继承人就是燕王刘旦和广陵王刘胥这对同胞兄弟,只有前两个顺位的继承人都扑街了,他们两人才会有机会。所以齐王一旦失去了天子的恩宠,不就代表着他们的希望稍大了那么一丢丢。
因为太子的缘故,卫霍外戚集团和三王的关系注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有了齐王这个被卫霍集火对象,燕王和广陵王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一旦让齐王和卫霍外戚集团之间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燕王和广陵王肯定是最为高兴的两个人。
“敬声觉得未来几年的朝局会如何向什么方向发展?”公孙贺提问道,考校之意甚浓。
公孙敬声听到后便低头思考了起来。
公孙贺和公孙敖两人,一个人则是在坐席上闭目养神,一个端起了茶汤细细地品味着。
近一刻钟过去,公孙敬声抬起头答道:“孩儿有几句浅见,请父亲与叔父指点。”
公孙贺睁开了眼睛,示意公孙敬声可以开始。
“其一,陛下于近两年内一定会对朝鲜用兵。”
内朝诸人不仅仅只是天子在政务上的参谋,其中不乏长于军略的将门子弟。这几年间得到天子的授意,众人针对卫满朝鲜这个并不是很恭顺的东北地区藩属准备了好几套预案。
公孙敬声已经当了三年侍中,对于这些预案还是相当熟悉的。以当今天子的好大喜功,在匈奴避不迎战的时候对卫满朝鲜下手是极其可能发生的事情。
“既然看到了这一点,以后就要对朝鲜多加了解,等到天子准备对朝鲜用兵的时候,主动提出从军的请求。为父当年能够得先皇看重为太子舍人,与多次从军的经历不无关系。汉室历来注重军功,你要是没有点军功在身,在朝堂上都不好立足。就如牧丘侯石庆,明明是丞相之尊,却偏偏不能领袖群臣,就算是天子故意如此,也是石家在军中没什么势力有关。”公孙贺语重心长地道。
他和公孙敖为什么明明军事才能不甚出众,还要抱紧卫青的大腿去北伐混点军功,就是因为汉室一向以军功最高。
满朝的两千石大臣,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有过军功或者从军的经历。汉室的大臣,哪怕是儒家出身的都是能够上阵杀敌的猛人,绝不是后来宋明时那些弱鸡文人可能相比的。
“其二,齐王在短期内失势已成必然,太子未来面临的形势会是近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宽松。依孩儿之见,公孙氏一族不妨一面在朝中结交勋贵,一面和北方州郡的将门交好。叔父从族中选出的子弟,也可以安排在边军中加以锤炼。”公孙敬声继续道。
公孙贺微微点头:“为父正有此意。”
得到鼓励的公孙敬声扬声说道:“最后一点,霍子侯越长大,霍氏在内朝之中的势力也就会越强,我在内朝之中可以暗地里与李氏兄弟结交,以为奥援。五六年后霍子侯定会如大司马一样从军,若是能够在北伐匈奴时取得战功,恐怕接替大将军成为军中第一人也只是时间问题,北方将门绝不会乐于见到另一个大司马压在他们头上。公孙氏与李氏交好,恐怕他们也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你就放手去做吧,有我和你叔父在后面为你查漏补缺。”公孙贺满意地点了点头。
公孙敬声对朝局的看法肯定是比较浅薄的,这一点公孙贺也并不否认。
公孙敬声刚刚提到的这些观点,也说明他这些年在内朝并没有白白度过了三年。
跟李氏交好的想法更是让他十分满意,公孙氏在朝中的势力较强,李氏在军中的根基较厚,两者之间的互补性相当强。
如果说从前因为李氏和卫氏的那些恩怨,两家也不可能合作。随着霍嬗的渐渐长大,李氏的态度必然会发生改变,从前不可能的合作也就有了合作的基础。经历过卫霍双子星联手把持军队的大族,有哪个愿意一直被人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