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晚降临,伊纹骑上郡马雅米拉,他有一种直觉,也许还能在那个地方遇到海什主教。
当旧城区那些陈旧的房屋一座座从视野中挪开,老教堂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好像一堆杂乱的石块中陡然出现的漆黑巨岩,高大而残破,伊纹知道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借着提灯的光,他循着教堂那泛黄且东缺西漏的外墙走去,终于在墙面上发现了一道门钉都已锈蚀的老木门,在那木门上还嵌着扇小铁窗,就如同战盔的观察口一般。
——咚咚咚。
伊纹试探性地敲了三下木门。
“嗯……”片刻等待,无人应答。
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今天就无功而返了?伊纹心中暗自不快,可就在他要再次敲门时,门上的铁窗却“咔”地一下打开了。
“谁啊?”
铁窗中探出头的,是个满脸挂着麻子的老修士,他那张脸简直就像是被马蜂蜇过好几遍一般,一副痛苦而愤懑的样子,如同刚被人打搅了美梦。
“我能进去吗?修士?”伊纹礼貌地问道。
“想都别想!这是真知同道会的神圣土地,就是皇帝来了,也得经过教廷许可才行,平民只能去教堂正门!”老修士把脸一撇,那不屑的语气好比自己就是教皇亲临似的。
“即便是主教的朋友也不行吗?”伊纹不甘心,压低了声音继续请求着。
可那老修士就像是咬着东西的乌龟,死都不松口,“哈,你说的是哪个主教?我说我还是皇子殿下的朋友呢!”
就在这僵持之际,门后又传来了一个略显结巴的声音:“约……翰修士,我……我好像认识他。”
“你说什么?你确定吗?”老修士侧过脸去,铁窗后又出现了另一个面孔,是一个长着雀斑的年轻修士,他的眼睛小而略微藏着一丝胆怯。
借着提灯的光亮,他看清了伊纹的脸,而伊纹也认出了他。
“没,没错!上回,他就是和,和海什主教一起来的!”年轻修士肯定地说道。
“噢!该死该死!”老修士两眼一圆,立马变了个态度,好像亲眼见到教皇本尊来探望他似的,“差点让这该死的睡魔堕落了我的精神,白神宽恕……”他一边低头咕哝着,一边打开了门,将伊纹请了进来。
站在伊纹面前的,正是那个身着白袍的年轻牧师。
“我,我猜你是来,来见主教大人的吧?”
“是的,他现在在这里吗?”
牧师点点头,伸出手,将伊纹往里引,带着他走向老教堂,“别,别在意老约翰,他……他是个……看门的老修士了,总喜欢……喜欢打瞌睡。”
眼前的老教堂还是和上次一样,拖着残破的身躯,孤独地伫立在夜色中,只不过与上次相比,它的哥特式尖塔上似乎又多出了几颗杂草,红砖立柱似乎又裂开了几道口子,屋檐上堆满了白皑皑的雪。
伊纹下意识看了看修道院外的一棵枯树,寒风刮过,树枝总会发出“嘎吱”的声响,他仍然记得海什主教那日给他看到的景象,告诉他听的故事——那棵树下至今有亡者徘徊,摇曳的声音便是死者的哭泣。
两人一直绕到大教堂的前厅,按照上一次来这里的规矩一样,他先在大门前的圣水池里洗干净了手,表示自己是不带一点污秽来到访圣地的。
混沌的暮色中,海什主教一如既往地立于白神的雕像前,黑色的剪影巍巍然屹立,伴随着低声的晚祷,不由得让人感到了至高的庄严与神圣。
伊纹就这样静静站在一旁等候,也不敢去打搅他。
在他眼里,海什主教总是那么令人感到神秘。
直到十二点的晚钟敲响,海什主教俯下身子去,吟诵完了最后一句经文,就像事先预知了似的,他缓缓开口道:“你终于来了,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