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画像上的女人却完全没有皇后这样的病态,没有皱纹和疲惫,更多的是少女的青春和美好,她的生命力和皇后的枯瘦形成了鲜明对比。
难道说……画像上的是两个人的结合体?
又难道说……伊纹脑海猛地闪过一个极度危险的念头,这张画像上画的根本就不是皇后,而是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伊纹还无比地熟悉,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
“皇后是外国人,小先生。”伊纹耳边传来了西门子的声音,他似乎还在卖弄自己的学识,“皇后的名字叫安珀,是瓦拉提亚语(瓦兰廷地区的语言)里‘琥珀’的意思……没错,我们的皇后便是瓦兰廷的公主,当今‘骑士王’阿尔弗雷德六世的亲妹妹,克德兰的太子妃称呼她为‘琥珀阿姨’……所以,她和每个瓦兰廷人一样,总是喜欢把‘路德维希’念成‘路易斯’。”
“原来是这样。感觉,皇后的家庭生活好像不是很好?”
“的确,其实陛下不喜欢他们母子,不然也不会让我……”说到这,西门子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转身一看,却是两名脱下头盔的高廷卫,他们面无表情地低头在西门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西门子蹙了蹙眉,嘟囔着“怎么现在才说”之类的话,然后他很不悦地离开座位,跟伊纹说:“真讨厌,我必须离开一下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西门子顺手抓起一块渡鸦港红梅蛋挞,不客气地边走边吃,完全无视所有人厌恶的目光,路过的贵妇都下意识把拖地的裙摆收起来,生怕被这无礼的画师给踩到。
“他这样……可是很难当好一名宫廷画师的呢。”
伊纹身后传来了庞克拉的声音,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章鱼爵士”从他的身后走过,跟其他人敬酒去了。
大圆窗下的巨型机械钟“滴答滴答”,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磨着人们的耐心,似乎路德维希皇子迟迟不肯到来,伊纹发现皇后周边的人开始产生了骚动,纷纷交头接耳,几名侍者在皇后与其他宾客之间来回小跑。
“皇子哪里去了?”
“该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瞎说!”
“不对啊,我之前还看到过殿下来着,他貌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就在局面快要失去控制之前,有人在安珀皇后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慢慢地,皇后的愁容开始褪去。
似乎是得到了命令,不远处的大型乐队忽然间开始了演奏,指挥像手持刀剑的骑士一样奋力挥舞指挥棒,吹风笛的鼓足了气劲,快要把脸给憋红,宫廷小丑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紧接着,高廷的大门缓缓开启……
伊纹意识到,应该是皇子要到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感到一阵烦躁不安,不是因为皇子的到来而感到紧张,而是他开始思索画师到哪去了,宴会即将正式开始,他却突然间被叫了出去,很是蹊跷。
在这样热闹的场面,少了废话连篇的西门子不免令他感到不习惯了。
哒,哒,哒,哒……
周围的贵族们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听说路德维希殿下并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谁都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然而却在这个时候,只有伊纹一个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差点站了起来,低声喊了句:“竟然是你!”
路德维希皇子不屑地看着群臣,像巡视着猎场里饲养的动物一样,觉得他们除了漂亮就再无半点用处。
可走到伊纹身旁的时候,他却停顿了一下,斜视了一眼,剑眉微微一挑,短“哼”了一声,便又立刻朝着王座走去。
没错。是他。
伊纹不禁哑然。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原来面前的路德维希皇子正是今日与他在花园恶斗的少年。
只不过此刻,他换上了一身雪白色的厚长袍,长袍的袖子盖过了路德维希的手。他像是很讨厌这样厚重的服饰,宽大的红披风和毛皮披肩让他难以抬手,他只好慢悠悠地走,避免显出吃力的样子。
对他来说,脚上穿的黑色皮鞋和长筒袜也令人十分恼火,路德维希更喜欢狩猎和战斗的马靴,而非华而不实的皮鞋,以及毫无男子气概的长筒袜。
如果他便是当今罗斯里克帝国的皇子,那么今日在花园遇到的少女便是……伊纹懊恼地抓着头发。
那之后,皇子身后的两列殿军很快便整齐踏步行进,由于老指挥刚去世,原本负责发号带队的人临时换成了被称为“帝国铁腕”的宰相施瓦茨大人。
他看起来有些拘谨且陈腐,戴一个单片眼镜,留着旧式的像毛虫一样的长八字胡,他非常注重得体的穿着打扮,皇帝御赐的白银臂铠擦得闪闪发亮——这是宰相权力的象征。
虽然施瓦茨大人位高权重,但本人却因为过分谨慎反而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就比如他为了让腰板挺得比旗杆直,结果使得光滑的额头直冒冷汗,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宴会的主角们纷纷粉墨登场,伊纹认真看着,也许……她也会出现呢?
观察四周的同时伊纹还发现了斯坦因少爷,他显然也注意到了伊纹,因而狠狠将叉子和餐刀同时插在了牛排上,一遍又一遍撕扯。
“怎么来得这么晚呢?小路易,今天不高兴吗?我让马克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鹅肝酱煎鲜贝……”这时候,本应该严肃的宴会却被安珀皇后的声音所打断。
伊纹吃了一惊,因为这声音简直如同在哄一个无知的孩子,这与皇后此前的病容完全不同,他看到皇后的眼睛里竟然冒出了一种迫切的但又温柔的光,这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看伊纹的眼睛,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路易斯……”
路德维希却完全无视了母亲的话,皇后想要伸手嘘寒问暖一番,然而他却径直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丝毫不给皇后抓住自己手臂的机会。
只是冷漠地宣布道:“嗯,诸位不用板着脸了,宴会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