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围墙后面,远远望去有三个巨大的冷却塔正在日夜不停的冒着白色的烟雾,袅袅飘向灰色的天空。这种东北重工业小城的气息就出来了。
程好进组后这两天鞍山的天气都不太好,天阴沉沉的,时不时淅淅沥沥的飘落一场小雨,因为《钢的琴》都是实地取景,导致原本计划的几场戏都不能拍了,只能临时调整。
昨天停工了一天,程好跟着老公去参观了一下这部戏的主场景,早已经倒闭了好几年的红旗拖拉机厂,那边专门清理出了一间车间作为拍摄现场。
她没想到剧组在这边雇佣了几个老工人真的造出了一架钢的琴,完全用钢铁焊接成型的骨架,钢板的面板,黑白的琴键、弦丝、踏板一应俱全。
当然这架钢的琴只是摆摆样子,不可能象剧本中描述的真的能弹响,毕竟一架三角钢琴有超过一万个零部件组成,真的能做成的话,正如陈桂林的戏里的一句台词:“那是一个很大的工程!”
趁着昨天停工的时间,置景组在这边忙活一天了,清理场地,还在这里搭了一间灵棚,门口挂着一条黑底白字的横幅,上书六个大字“沉痛悼念母亲”。
这会儿几位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正在穿白色的孝服。类似这种戏临时演员不好找,都嫌不吉利,当然愿意的还得出高价,索性就自己人客串一下。
这部片子的预算本来就不多,再加上还要消耗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胶片,制片主任吕潇更是处处精打细算。
就象当年海闰拍《亮剑》,起初海闰并不看好这部戏,资源严重向同期开机的另一部由钟翰良、郭小东、柯兰等主演的偶像剧《午夜阳光》倾斜。
《亮剑》的预算非常紧张,以至于不但剧组工作工人轮番上阵客串,比如象副导演演旅长;现场制片一会儿演总部的参谋,一会儿又在楚团座身边当起了手下。就连男一号李又斌老师也不得放下独立团李云龙团长的架势,戴上狗皮帽,披上破棉袄,客串一个土匪啥的。
荒地里一部分工作人员正在忙着架机器,铺设轨道,摄影师周舒豪正在跟导演张蒙商量镜头:“……一开始是固定的长镜头,然后横移、停顿、再次横移,用推拉镜头的方式来表现人物在景深场面中的纵向运动,以便塑造了画面的空间感……”
张蒙虽然对技术不太精通,但并不意味着他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他很快就明白了周舒豪的意图,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这场戏直接来个一镜到底的长镜头?”
“对!”
周舒豪一脸兴奋道:“导演,你看首先画面中的乐队从缓慢的《三套车》调整到快节奏的《步步高》,我打算用横移镜头分三次来拓展画外空间,开始是乐队吹拉单唱的横移镜头加特写,然后是一群人在中景镜头里和画外音对话,制造一个悬念,不知道这帮人在干嘛。最后横移镜头交代画外空间,揭开悬念的谜底,原来配合着欢快的《步步高》音乐的是送葬的场景,形成一个强烈的反差,这样幽默感就更加突出了。”
张蒙有些犹豫,沉吟道:“这样的话表演的难度要增加不少,另外还有那个杂技表演……”
周舒豪忙道:“小孩的杂技表演同时会框进去,之后我再多补几个独立的镜头,这样后期剪辑的时候选择余地更大一些。”
“呃……”
张蒙沉吟着把目光投向正在抱着一台天津牌的红色手风琴,正在和乐队配合演奏着欢快的《步步高》曲调贺新。
“停!贺老师,您这儿又高了,太高了。”旁边一个负责打拍子的指挥喊停道。
“哦,对不起,各位老师,咱们再来一遍。”贺新忙打招呼道。
手风琴他已经练了很久,剧本里要求的大部分曲调他都已经能掌握,就是这个欢快的《步步高》老是弹不好。
这个乐队是张蒙专程从省城的交响乐团请来的,长号、小号、圆号、萨克斯一应俱全,就贺新一人抱着一台手风琴。
可能是受了宁皓电影的启发,张蒙挑的这几个人长的个个都是歪瓜裂枣,高矮胖瘦不一,其中还有一个专门剃成了秃瓢。
“好,重来!”
这次贺新异常认真,不敢半点走神,因为专注,嘴巴也习惯性的微微噘着,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的哼着曲调。
又一阵欢快的语调过后,才听到那位打拍子的指挥喊停,乐呵呵的朝贺新比着大拇指道:“好,贺老师,这次最好,没有一点瑕疵。”
“哟,老师您过奖,我就是滥竽充数,还是各位老师的号子吹的好。”贺新忙谦虚道。
趁着这会儿雨停的间歇,他从兜里掏出来烟来发了一圈。
尽管停车的位置离拍摄现场有一段距离,而且车窗紧闭,但坐在车内依稀能够听到外面刚才演奏的欢快的曲调,小助理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跟自家老板笑道:“姐,哥现在的手风琴越拉越好了。”
“好什么呀,他现在顶多也就是个初级水平。”程好不屑道。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挺佩服自家老公的。先天缺陷,音乐细胞实在贫乏的很,当年拍《小裁缝》的时候就一遍遍的练,如今功成名就,但他对待表演的态度却始终没变,这段时间无论是钢琴还是手风琴都练的非常认真。不能说弹的好吧,但至少还像模像样的。
“贺老师!”
张蒙朝正在和乐队老师抽烟谈笑的贺新喊了一声,招呼他过来。
“导演,有什么指示?”这货胸前背着手风琴笑呵呵的跑过来。
“呃……”
张蒙腼腆的笑了笑,他也不善表达,只能用这种含蓄的态度来表达自己诚惶诚恐的心理。然后切入正题道:“贺老师,是这样的,一会儿这场戏我跟书豪商量了一下,打算来个一镜到底。”
“没问题。”贺新略微沉吟道。
这场戏虽然人数很多,但主要是他和程好两个人的表演,其他的演员乐队就是演奏,然后灵堂里的人都是背对的镜头,要求都不高。
跟着,一旁的周舒豪又赶紧跟他解释了一下拍摄的时候镜头的运用,最后还歉意道:“贺老师,主要就是因为横移镜头加停顿特写,对走位的要求很高……”
他的话音未落,贺新便点点头道:“明白了,我把程好叫过来,咱们先练习一下走位,尽量走到万无一失。”
周舒豪忙道:“谢谢贺老师,不过现在不急,我这边先做一下调试,十分钟后我们开始练习走位。”
“好!”
贺新搓着手跺脚道。
这两天虽然下着雨没有下雪,但早上的气温只有三四度,一开口就冒白气,再加上下雨,实在阴冷的很,在外面站久了手冰脚冷的,着实冻的够呛。他这会儿正好回车上暖和一下。
“哥过来了。”
小助理看到贺新跑过来,赶紧把车门拉开,同时自己躲到后排。
贺新带着一阵冷风上了车,让敞着怀的程好不由打了个寒战。
“哎呦,还是车上舒服。”
这货舒服的往暖呼呼的座椅上一坐,费劲的拿下挂在胸前的手风琴。
“准备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拍啊?”程好问道。
“快了,不过拍摄方案临时调整了一下,这场戏要来个一镜到底的长镜头,对走位要求高了点,一会儿他们那边准备好之后,咱俩要下去先练习一下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