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师父心情转好,况普天立刻借机警觉地问:“师父是想分兵吧?”
彭莹玉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向来不会卖乖,今日莫不是被鬼扯住了舌头?”
况普天嘿嘿一笑,“师父再次,寻常的小鬼哪敢放肆?我不过是试着猜测一下您老人家的心怀,也好多个人帮您出出主意不是?”
“元廷丞相脱脱指派了他的同母胞弟亲征河南,阵仗势必不小,红巾军虽然日益壮大,但还是能难正面与元军抗衡,也不知道这次刘福通能不能捱的过去。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彭莹玉没有理会油嘴滑舌的徒弟,话锋一转,又说起了战局。
况普天这时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情,郑重地分析道:“韩山童虽然早死,可其子韩林儿却幸免于难,可以继承他的威望,而且额刘福通和杜遵道也绝不是等闲之辈,我认为元廷想把他们一举击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彭莹玉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提醒道:“你别忘了,浙东的方国珍已经接受了元廷的招安,江浙的局势若是稳定下来,集结一支精兵北上,就算这刘福通生了三头六臂,也只怕再难抵挡。”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师父想去帮双刀赵把水军赶快建立起来,再将元廷的精力牵扯去一部分?”况普天一拍脑门,顺着彭莹玉的思绪捋过之后亢声道。
“不错,方国珍毕竟是文瑄的人,这文家臭小子的心思我还是有些捉摸不透。”
况普天看着殚精竭虑的师父,心疼地问道:“我还是不明白,您老人家为什么要竭尽全力扶徐寿辉坐上这个位置?若您亲自领兵,我相信元廷决不会是您的对手。”
面对爱徒的深究细问,彭莹玉花白的眉毛之中泛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笑意,嘴唇微张,吐出了一句似是孩童一般置气又好似非常郑重无比的回答:“我倒是想要辅佐你或是文瑄,可你们不是不愿意么?”
况普天才刚吐露一些压在腹中的心声,便又被师父一句话给噎在原处,一时之间怔忡不语,回想起近十年前师徒间的一次对答……
那时候的彭莹玉便已是花甲之年,适逢袁州惨败,大徒弟周子旺被俘遇害,自幼跟着师父的况普天眼见着恩师俞显苍老之态,便出言劝慰师父放下执念,安度晚年。
“师父,且不提您的经天纬地之才,便是凭您腹中所藏佛学也足以入身一处佛门圣地,大到黄河两岸的那些恢弘古刹,小到江南山水之间的瑰丽梵宇,尽可颐养天年,何必继续牵涉在这凡尘俗世之中呢?”
师父当年回答时的表情,况普天如今回想起依然历历在目。师父当时尚未全白的须眉先是轻轻抖了几下,一双往日尽露精芒的双眸接连闪过愁苦、思念、害怕、不忍、担忧、执着等无数复杂情感,最后缓缓地闭上双目,叹息了一声,嘶哑着答道,“我所造杀孽甚多,死后已是必赴阿鼻,生前又何须惊扰到这些处圣地的佛陀?”
“既然师父不愿去那香火处,那徒儿便砍竹伐木,为师父造一处养心的精舍供养您老。”
“寻常人佛经读得越多,便越是想做超脱之人。时时求得佛祖庇佑,以保自己永世留存极乐世界。可极乐再好,也终究装不下我眼前这偌大的凡尘俗世。我大概是前世修了善报,是以今生甫将成人之前便得以在佛祖足下修阅经传。可我若闭眼不看衣不遮天食不果腹的受苦百姓,只求自己的身净心安,又如何对得起佛陀尊者的指引和教诲?地藏王菩萨曾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的便是这个道理。我若出世,则只能孤身往赴那片‘小极乐’;我若入世,才能有一丝机会将天下人救出水火,造就没有忧愁苦恼的‘大极乐’。”
“可是师父……”况普天还想再劝,却被彭莹玉打断下来,“你是想说连佛陀和菩萨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以凡夫俗子之力决计无法完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