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校园里的凯尔开始越走越快,无视了刺激皮肤的寒风,无视多日来熬夜造成的眩晕。眼角有些湿润,这大概,也是熬夜的后果吧?
不知走了多久,他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胸口被地面划出一片炽热。走不动了,就这么躺一阵,或许也不赖。就让我在角落里死掉吧……
“您需要帮助吗?”
凯尔装作没有听见。可那声音反而更近,似乎说话人蹲在了他身边。
“您需要帮助吗?”
谁?凯尔勉强看去,黑发黑眼,在这里应该是东瀛人,却穿着一身牧师的制服。那是个中年男子,带着眼镜,身材消瘦约莫四十岁的样子;此刻,正向他伸出手。
“我……哈哈……咳……”丢脸了,丢脸了,凯尔这么想着,一边扶着墙爬起来。真有点虚弱,呵,呵。
“我没事。”他对这个可疑的男人摆摆手。
“真的么?孩子,你可以向我倾诉的,无论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牧师露出“慈爱”的微笑,像极了凯尔在本国见到的那些神职人员,却似乎有些微妙不同。
“不不,我没事,真的。话说您也就四十岁吧,我也没年轻多少,叫我‘孩子’实在有点……”凯尔一边闲聊,一边打定主意离这个人远点。“我要回去了……”
“您要回哪里去呢?”
凯尔神色顿时黯淡,也不再直视对方的眼了。
“至于我称呼您‘孩子’的理由,并不带有轻视的意思,先生。”他诚恳地说,“我们都是神的孩子,在主的膝前皆为弟兄……只是有些人凭借一己私欲,污染了世间的纯洁。”
“我能看出你眼中的悲伤,那是被深深伤害过的,入骨的悲伤。请让我替您分担一些吧。”
不得不承认,他打动了凯尔。
于是在理智反应过来前,凯尔便以呕吐般的气势,把心中淤积的种种黑暗与冰寒,一口气倾倒出来:
“我让她等了我七年……我耽误了她七年!可是结果呢?没有前途,没有未来了……”
“如果要我遵守学术诚信,怎么不早说?如果他强调的话,如果他提醒我的话,我怎么会错过实验的时机!”
“那个老东西明面上标榜正直,实则还不是跪舔资本!佐伊·克拉克的实验他不也写文章支持了,可凭那个小女孩能做出那等成就,他信么?谁能相信?……令人作呕!”
“我是学者,也曾经想要为世界做出自己的贡献啊……可是那帮**,他们给我的是什么?尸体,除了尸体还是尸体,我是个学者,可他们把我当成鬣狗!”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俯身在牧师的肩头,泣不成声。而那位“牧师”,则真的以坚定而无私的精神,安抚着凯尔。
“佐伊·克拉克……又是这个bitch,把我最后的希望也给毁了。还有什么呢?没什么地方可回去了……赢家通吃,但凡有了资本,就有名誉、尊重、成就、幸福,一切!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是,我承认她是有一般人不能及的钻研精神,可是给我她的条件,我何尝不能全心全意研究?”
已经不顾会不会泄露机密的凯尔把一切都告诉了牧师。“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心意了。”牧师淡淡说。
“在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上,我们是同志。不过放心吧凯尔,世间所有的罪行,在那里,”他指指天上,“都将得到公正的裁判。到那时,那些卑劣的剥削者将永受煎熬,而你的一切怯懦与软弱,都将最终得到原谅。”
“可,可是……”
“没什么可犹疑的,难道你真的相信那个科学家荒谬的言辞?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正是‘审判日’即将到来的标志。”牧师的笑容仿佛就蕴含着那样的说服力,令凯尔为之战栗,“这是联系我的方式,我们的兄弟还有千千万万,而凯尔,你所掌握的情报对我们的事业会有巨大的帮助。”
“事业?”
而“牧师”已经挥手告别,悄然离去。
凯尔再看向手中被塞过来的卡片,写着:“市川透流,幽明社……”
卡片的左侧,还画着一个翩翩起舞的简笔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