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六月中旬,到了杨喜儿入宫的日子。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这一天,虽然朝会仍然正常举行,但内宫里已经是忙碌不已,各种人事出入频繁,特别是外朝诸家命妇,大凡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几乎尽数入宫参加这一场礼节。
虽然是纳妃的喜日子,但李潼也并没有因此荒废军政事务,退朝后又处理了几桩枢密院事务、并检查批复了与海西噶尔家的商贸细则。
一直等到宦者禀告册封迎亲的使者已经离开大内、往杨氏坊居而去,李潼才吩咐将还未处理完毕的事务暂且封存起来,而自己也起驾离开了主殿,返回内殿中稍作歇息洗沐,换了一身簇新的吉服,这才转驾于麟德殿。
此时的麟德殿中,一些外朝官员们也早已经等候在此,主要是一些宗室皇亲、外朝供奉以及相关的礼司官员。一俟圣人抵达,便纷纷入前见礼。
李潼也是满面笑容的颔首回应着众人的拜贺,也没有理由不高兴,这些宗室臣员们可并不是空手前来吃席,而是各具贺礼。当群臣拱从着圣人登殿之后,礼官们便按照名爵地位开始宣读这些臣员们各自献礼的名目。
李潼比较喜欢的一点大唐礼俗,那就是天家、民家人情都相差仿佛。官员们有婚葬嫁娶的事宜,朝廷要给予一定的奖赏馈赠,而皇家遇上了红白喜事,官员们也都各自需要奉礼祝贺。
从这一点而言,如今的李唐皇室也并没有完全凌驾于礼法规俗之外,与勋贵大臣们之间的人情互动还算是比较平等的。
虽然说如今的李潼也并不怎么在意官员们进奉的贺礼,但是对于这种人情味还是比较喜欢的。这样的规定也并不是纯为聚敛财货,同时也是在观念中对大臣们的一份尊重,人情之内不分高低,并不将臣员们当作家奴视之。
群臣具礼以贺,主要还是应景助兴,礼物或是一些锦缎珠宝,或是一些起居器物。虽然也都价值不菲,但对有资格与皇家保持人情往来的时流而言,也绝对算不上是什么沉重的负担。
像他两个兄长李光顺与李守礼,便各自进奉了锦料二十端并其他杂项诸种,礼货虽然谈不上丰厚惊人,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也能显出兄弟和睦、家庭其乐融融。
同王与岐王之后,便是其他宗室诸王的礼单。而当中官读到北海王兄弟几人所献贺礼名目时,李潼便忍不住略作惊讶,而殿中其他宗室臣员们也都惊诧有加,纷纷转头望向北海王等人。
这几个小子所献贺礼实在是丰厚得很,单单精丝锦料便每人具礼百端,珠玉数斗、香料麸金等也有数金。除了这些基本的财货之外,另外还有紫罗帐、翠玉屏等各种珍贵张设,林林总总竟有二三十类之多。
长长的礼单念诵下来,明白的自知乃是贺礼,若不知道的,怕还要以为是抄家呢。
几王出手如此阔绰豪迈,让殿中君臣都有些不能淡定。且不说其他人是怎么想的,等到中官念完后,李潼便抬手示意暂停,然后望着北海王等几人说道:“今日内宫纳新,自是家道喜事,所以设宴具席、与诸亲友同乐。事中情长,不以物贵。北海王等如此奢礼进贺,大可不必!”
听到圣人这么说,李成义等几个小子连忙自席中起身,趋行至殿中叩拜道:“臣等宗家后进,绝没有凭物惊艳夺彩的想法。昔者怙恃相弃,孤弱无依,丧居数年不知人间喜乐是何滋味。如今终于重回人间,逢此家门喜事,实在不胜欢欣。更何况,孤幼所以能够成人,全凭宗家亲长德壮包庇提携,区区尺寸之内的物力,亦不足以表达内心感激!恳请圣人笑纳勿辞,让臣等能够于人情之内得所畅快!”
李潼听到这一番答话,眸光闪了一闪,但还是摆手说道:“伦道所以感人,本就在于兄友弟恭。朕于宗家齿龄浅长,关怀俊幼本就是血脉之内的职任。你等诸少有此情怀感念,已经让人感到欣慰。即便情热难遏,恭良守行、不损宗家门仪,便已经可堪人道称赞。方今各自立业未久,需恒念物力之艰深,奢货盘点并不能助长情义之长。”
“圣人赐教良言,臣等自铭记不忘、不敢有悖。”
听到圣人这一番话,李隆基又作拜说道:“今日斗胆奉献诸珍,除了庆贺家门喜事之外,另有两点拙计,恳请圣人容臣细表。”
李潼闻言后便点点头,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臣等久别人间,入世之后诸多拙劣,慌于应对、情怯怀中,自不待言。行迹不失生涩,有损自身风评尚在其次,若因此见累宗家亲长受人非议、未尽教导之责任,则就难免羞惭罪大。所以遇事用情猛烈、有失方寸,宁可超出,不敢不足。”
李隆基跪在殿中,神情也是恭敬有加:“另则累列财货于群众面前,也是为了向世人彰显圣人友情深刻。臣等于此人事之间,无束谷之劳、无寸麻之功,但仍能不患生计、私库充盈,此俱圣人之惠赐!今日言是献货表情,实则物奉原主。
圣人恩眷实深,唯臣等德行仍短,衣食消耗已无所扰,囤守如此奢物,珠光耀眼、财气侵人,恐或糜而忘俭。所以珍货陈列、奉归内库,来年或有物欲稍长之时,也希望能凭志力有益家国、积功得赐,而非自困于恩眷之内,浪荡无成、索取无度!”
听到李隆基这一番自白,李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这小子对殿中众人笑语道:“你们诸位,听到临淄王这番自表之辞,感受如何?”
众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投以欣赏的目光,只是在这表情之外,则就另有几分纠结。
暂且不理众人的夸奖之辞,李潼则叹息一声,又望着李隆基微笑道:“有福之人,并不需要旁人俗念的操心啊。临淄王言称少幼拙劣,但这一番洞悉分明的言辞,岂是拙幼之人能有的见识?如此怀拥璞玉真知,无论生身是贵是贱,又怎么会横遭人情灾祸?天家儿郎,生来已是万众瞩目,但有才情美质,又何须韬光隐晦的藏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