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作闲趣强说愁,尽兴则可,无论胜负。”
李潼微笑着从席中站起身来,走入陈设的珠宝华器当中,捡起一个朱彩雕饰的玳瑁笔架,然后又走回沈佺期席前笑语道:“虽无郁金堂,且以玳瑁玩器赠送学士,还请学士不厌简陋,雅受勿辞。”
“这、这实在太贵重!”
那玳瑁笔架通体斑斓,并点缀大小不一的宝石珍珠,灯光下五彩缤纷,仿佛天河中打捞出的瑰丽器物,自然不是凡品,沈佺期摇手推辞,却被李潼不由分说的摆在了他的案上。
“先前便已有言,器不可夸,才最难得。诸位美篇俱陈,使我厅壁流彩,俗外诸物,怎可吝情,各自拣取,勿负酬意。”
听到少王这么说,堂内众人又变得激动起来,特别那些歌咏列名之人,更是激动得脸色潮红。他们本以为只有案首才有美器相授,却没想到少王手笔如此豪爽,居然分润及众。
一时间许多此前没有诗稿呈交的人也都各自懊恼,只觉得排在后边那几人诗作也不算绝佳,自己若强作韵词,未必不能列选。
在少王催促下,崔融举步出席,挑选了一枚翠玉的压卷环扣,并笑着转回来向少王致谢。
李潼又笑着望向宋之问说道:“小王所爱广博,堂设仍有所珍,未知宋学士能否同趣拣得。”
现在他心里也是有遗憾,跟这些文化人打交道太费劲,否则就可以直接说你这大傻X不是挺能吗,你去挑啊,挑到老子爱物直接剁了你的手!
宋之问闻言后自有几分窘迫,举手道:“戏笑闲言,不可当真。大王捷才妙笔,卑职实在难仓促追及,雅赏诸器,实在敬谢愧领。”
他这话讲出,且不说别人感想如何,反正后边排着那十几个人恨得牙痒痒,你这家伙太不地道,就算要讲风格,能不能换个场合!老子都已经看好该挑啥了,结果被你给挡住了!
见宋之问推辞不受赏,李潼也没有再让他,这家伙摆明来找茬,喝他家两口酒他都觉得心疼。他本来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宋之问真的不要逼脸下去选,他就说恰好选中自己的爱物,再作首诗把东西换回来,总之不能让这家伙占了便宜!
既然宋之问识趣,倒省了李潼的工夫。他又转头望向堂下诸众,并笑道:“今日群才并集论雅,举货酬众,岂有私库吝守的道理。《独不见》妇怨不欢,难衬今日乐宴趣意,今日诸位但有余兴未已,取物拟辞,诗成即纳。非为贪货,只为彰才!”
众人听到这话,兴致更加高昂,少王豪爽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堂设重物,俱非凡品,其中珍贵者,怕是有价无市。而且少王也说的好听,不是为了贪享珍货,只是为了彰显才气,洗去铜臭,全是雅情。
且不说其他人群情振奋,一个个低吟构思,反正那十几个本来有望先取珍货的人,这会儿是把宋之问恨到了骨子里。如果不是宋之问矫情作梗,他们自能按序俯拾珍货,哪还用再与旁人竞争!
“李学士可否先入歌取,为群众作态?”
李潼抬手对李峤笑道,这本来就是他准备的曲目。说到底,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贪爱财货之人,之所以在这方面有计较,也仅仅只是因为要做的许多事情都要用到钱。
珍货再好,也不治饥渴。那些豪商们为了托市,都舍得将这些珍货白送到王府中,他总不至于连那些商贾的气概都没有。本来就在构思一场直播带货,更加体现他的商业价值,恰逢这个机会,自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李峤闻言后也不推辞,走下堂中取了一件檀木手柄的团扇并笑着吟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未有大王捷才,因风破题,敬谢雅赏!”
有了李峤打样,其他人也都纷纷加入进来,眼见珍货越来越少,一些拙于捷才的人都不免心慌。
李潼索性抬手示意再补珍货,而他自己也乘兴咏物几篇,诸如“有色同寒冰,无物隔纤尘”之类,咏物诗篇、信手拈来,不久之后,案前已经积陈十数珍货。
“富贵是我家事寻常,诗成也只起居闲思。宋学士雅怀不乱,真是笃俭难得。俗物难动诗趣,幸在堂外另有备设,自有绝色健舞,不至于冷落清客,盼学士能诗兴再起,美我厅堂!”
李潼看一眼僵坐在席、一言不发的宋之问,嘴上说的客气,心里却冷笑起来,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能让你轻松走出这个门?今天不把你折腾得在我面前耻于言诗,决不罢休!
宋之问听到这话,脸上笑容更僵,心里则满是悔意,实在不愿继续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