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叩、叩、叩……”
连续两次,连续三声,有人在窗外敲击着窗户,接着外面就响起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有多少?大少爷全要了!”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声音有些苍老,还有些磁性,说话更是掷地有声,毫不迟疑。
对方还站在窗户外面的,不曾与朱学休会面和商议,就敢替着朱学休和光裕堂做主,隔着紧闭的窗户对着屋里说道:“要是院子里钱财不够,我给他补齐!”
“银钱明天就给你,真金白银,一分一厘也不少你,分文不差!”
窗外的人大包大揽,高声说话,夫妻俩听见,登时满头黑线,心里着这说话的会是谁。
外面的不是文姚公,也不是光裕堂的族老,朱学休只感觉对方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赶紧的站起身来,打开窗户,就看到窗户外面站着面色阴沉的钟天福。
借着朦胧的月光,朱学休还看到钟天福身后跟着文姚公和吴国清等数人。
夫妻俩赶紧的打开吃饭间的房门,略作收拾,管家老曾就领着几位客人进门,领头的正是钟天福,其它三四位跟在他的身后。
钟天福刚刚年过六十,但是年前刚刚病过一场,已经开始拄拐杖,他一进门就直接走向了管清心的母亲,看也不看管清心和朱学休一眼。
他看到路上有个凳子露出来拦着他的去路,直接一脚踢翻,然后挑到了旁边,几步就到了管母面前。
“外婆,你有多少粮食,我全要了!”
“真金白银,一分也不差你!”
钟天福气质儒雅,说话却是掷地有声,突显钟家掌门人的风范。
他身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马褂,文质彬彬,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他头上理着时下最流行的青年短发,只有寸许长,花白胡子飘飘,显得很是精神,走路带风行事果断,尽显仙霞贯顶天柱、仙霞贯大掌柜的风采。
如果说光裕堂和钟氏是仙霞贯如今最有影响力的两家,邦兴公和钟天福两人各有风采,邦兴公就是半道出家,从南洋赶回来,穿着打扮有几分匪气,行事走路多不随仙霞贯和传统的规矩,做事很多时候像一个土匪头子。
钟天福长年在仙霞贯长大,土生土长,更多的接受了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的熏养,其气质端正、举止文雅,成熟稳重、行事又不失大气,端得不凡,根本不像乡下的土财主,很像一位有修养、又有政(和谐)治地位的知识分子。
管母看到这样一位‘非凡’的人物向自己走来,而且口出‘狂言’,双方根本没会面,还在窗外就敢替光裕堂做主,替女儿女婿大包大揽,身后随着几位年长的老者和一位穿着正装的中年,更是个个气质不凡,似是一方人物。
管母的心里莫名的有些吃惊,但又不得不赞叹对方的风采,站起身来打量着眼前的来人。
管清心看见,赶紧的挺着肚子走过来,为母亲介绍各位来者,并重点介绍了眼前的钟天福,管母听到女儿的介绍之后,眼前大亮。
管母根本不曾听清钟天福是谁,姓甚名谁,听到女儿说到对方是仙霞贯的顶天柱,雩北有名的大掌柜,光裕堂如今名下的店铺还是对方的资产,由光裕堂租赁使用,管母的眼神就亮了。
再听到对方是春秋钟子期的后人、唐朝越国公的后辈,不等管清心把话说完,介绍对方的姓名,管母只感觉眼前站着一尊大神。
她用力的拍击大腿,脱口便道:“行,就依大掌柜!”
双方入座,一共七个人将八仙桌坐得满满当当,管家老曾移形换位,走马观花一样的穿梭来往,为朱学休夫妇和客人端茶递水。
经过一番商量,确定好双方交接的位置和时间,管母站起身来连夜就走,管清心坐在一旁,晓得的商议结果,不敢拦着母亲,只能让管家派人去‘番薯’家里,让陈婷婷请过来,让她带着孩子陪着母亲回去,而仙霞贯及周边的妇女,生了孩子出了月子,一般都会离家到娘家住一段时间。
管母急走急来,数日前递过一封信,第二天就来到了院子里,如今不过三天,确认交易之后马上又走,这不仅仅是因为救灾如救火,仙霞贯等着要这批粮食,更多的是因为有其他人看中了管母嘴里的这批粮食,让管母和仙霞贯众人不得不如此,连夜赶回黄麟镇。
黄麟镇地处雩县东面,依山靠水,水边多提沙地,山脚下的是黄土,褐色的良田很少,于是黄麟镇满山遍野的茶树,春天是黄豆和西瓜,秋天里种的是番薯和豆子,冬天种下的是蚕豆和豌豆。老百生没有谷米,于是在每年夏秋收获之际便会采购粮食,囤积足够一年的用度,这样做可以避免非收获季节粮价过高。
正因为这一个习惯,雩县受灾,诸镇皆乱,只有黄麟镇受到最小的影响,虽然收获变少了,但是口粮足够,而且一些有人家里不着急银钱用度,于是干脆囤积居奇,把豆子囤积着等着灾情更一步严重,青春不接的时候出售,以谋取更高的利益。
难而就前些日子,这些粮食被县署察知,于是官商勾结,想着征用这批粮食。
政(和谐)府采购价格不高,而且一向只有法币交易,也就是仙霞贯及雩县人嘴里说的纸票子,根本没有银元和黄金,于是黄麟镇的百姓大急,想方设法,最后想起管家的女儿嫁在光裕堂,而光裕堂更是雩北数一数二的大户,于是管母身负重任,风尘仆仆,头一天寄出信件,第二天就赶到了仙霞贯。
因为不是谷米,管母不敢肯定光裕堂是不是需要这批粮食,管清心身为光裕堂掌钥匙的婆大人,但与管母是至亲,管母不好意思开口,一直过了三天,实在憋不住,又看见朱学休愁眉苦脸,这才说清了来意。
‘番薯’和陈婷婷夫妇陪着管母当夜即走,随后光裕堂的马车、驴车、骡子就随他们身后,车拉马载骡子驮,第一天一大早,刚刚用过早饭,朱学休等人就得知粮食到了仙霞贯,当即组织人员在仙霞贯的乡公所对面、紫溪河的河边、仙霞贯的道观门口开锅造饭,摆开架势撒米放粮。
仙霞贯的百姓成群结队前来领取粮食,饿得慌的干脆舍了脸面,就在道观门口与南来北往的流民、饥民一样,捧着粗瓷大碗,蹲在道门口猛吃。孩子是黄豆、成人吃蚕豆,分的一清二楚,因为清水煮制的蚕豆有一定的毒性,孩子吃了容易产生蚕豆黄,而一定染上蚕豆黄,对孩子而言,那就是阎王要命——一个也走脱不了。
吃过之后,洗刷碗筷,乡亲们取了分发的粮食往回走,路上放声大哭,钟天福和文姚公等人皆在现场,感动的老泪纵横。
然而就在仙霞贯诸姓大族放粮赈灾、全乡都感动希望就在眼前之际,没得过去几天时间,也就是在三月下旬,院子里像小山一样壮的壮婶居然病倒了。
她在工作的时候,前往仙霞贯(观)买菜的路途中,直接晕倒在车厢里,然后躺在床铺上昏迷,一连几天昏睡不醒。
朱学休夫妇急急的离了院子,双双赶去壮婶家里进行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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