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走远,众人议论纷纷。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朱学休就站在河岸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面色平静、心思沉重。
他代表邦兴公前来仙霞贯(观)过堂,等听到有人喊救命之后才跑出来,这时候已经有人下水,轮不到他去做英雄。
眼睁睁的看着落水的乡亲被救起、被救活,朱学休的心里没有半点激动。
仙霞贯上下勾结,侵占老百姓的田地,目的、手段,邦兴公事先就看的一清二楚。在民意反弹的情况,尽最大的努力,最大可能的保证了自己和光裕堂的利益,让出了一半。
鸟之将死,其鸣亦哀;兔死狐悲,人之常情。
光裕堂让出的这一半利益,让出的这一半人,就算心有不满,但未必每家每户都曾经反对过邦兴公和光裕堂,不曾在陈情书上签字,他们罪不致死,但是光裕堂没法去保护他们,不能、也不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沉沦,被社会去淹没。
今天是别人,是没钱、没权、没有强大的宗族势力的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但若是有一天光裕堂败了,那么光裕堂的族人又将何去何从?
他们是不是也如今天一样,道观里没有一个有吭声,眼睁睁的看着这对老百姓失去土地,凭人宰割?
朱学休头一回感觉到身上挑着的不仅仅是荣耀、光鲜,还有沉重的负担,以及数不清的责任,面色无比的凝重
光裕堂大少爷在仙霞贯(观)过堂、在岸边看着有人落水时,嘴里没有说一句话;大年二十八,邦兴公从其姐妹家里回到主院后,任凭前来求情的乡亲们跪在前院,好吃好喝的待着,也是始终不肯发话。
这样的情节,有些微妙,但也很明了,终于让仙霞贯的老百姓感觉到了不一样,他们后知后觉的发现,仙霞贯的天不知不觉的变了,变得与以前再也不一样。
首先是县大队和别动队经常下乡、到仙霞贯来捉壮丁,而他们在行动前,也不再与以前一样,乡公所会有人将消息事先透出来,现在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而没有人通风报信,这样的行动让欧阳明和邹天明每次都能抓住一个两个,甚至是三五个壮丁。
当然,也有可能是少年!
人抓了,你赎不赎?
赎?
那你就得倾家荡产、卖田卖地!
不赎?
那你就得接受家里没有壮丁,甚至是未成年、半大的奶娃子也被别动队捉了去,就此家无男丁是非多,从此任人欺踩、断子绝孙。
不孝有三,无后最大。
不管年纪大小,谁的家里或多或少的会没有个把、或者是几个男人?多多少少总是有的!
在光裕堂,或者是说邦兴公连续没有表态,甚至是装聋作哑之后,某些人的胆子终于放大,仙霞贯的土地兼并过程终于达到了顶(高)端(潮),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就在大年夜,年三十的晚上,吃过晚饭后,还有乡民跳了河,或者是上吊,让邦兴公的朱字没有倒过来写。
大年夜的事情,还能传出来。到了初一,每家每户开始不出门,消息停顿,大雪断断续续,又下了一天两夜,从年三十晚上下到初二白天,这样的天气,谁也不晓得仙霞贯发生了什么,这几天又死了多少人。
初三开始放睛,虽然太阳不辣,只是有些日光,但等到初五,总算开始有人露头,消息逐渐散开。
到了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死的最多的居然不是因为压迫的上吊、或者是跳河的轻生者,而是雨雪路滑,许多人从小路、山道上摔下来。
摔死摔伤不少,光是一条村就摔死摔伤了六七个。这条村,不属于仙霞贯,它离仙霞贯(观)有着足足有二十里。它是九山村,只是大年初三的当天,就有三四个人从山上摔下来,两死一伤。
“这么惨?”
朱学休满嘴惊讶,看着前来主院的报讯人。
报讯人是光裕堂的族人,来自尾田村。听到大少爷似乎有些不相信,脱口便说道:“去年接连下了几个月的雨、雪,根本就没有正经的睛过,九山不像我们这,煤炭混着烧,清一色的烧柴,再多也烧光了。刚过年就上山砍柴,能不摔么?”
“九山的雪,已经差不多有到膝盖了!”
报讯人烤着火,面前的矮桌上摆放几个果盘,瓜子、花生、米酥、蚕豆都有,他的面前更是放着一个酒碗,碗里盛着琥珀色的酒酿。
这是仙霞贯传承千年的习俗。
只要在新年上门,家主人必须端茶送水,用美酒、用果子招待前来的客人,不比有些地方,不管是平时还是过年,上门或许一盏茶,甚至连一杯清水都没有。
在仙霞贯,你要是敢这样在新年期门招待上门的客人,以后再也不会有客人登门。
报讯人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吃酒,吃着之后,又抽空拈几块果子或米酥放在嘴里,嚼后,嘴巴里扎巴扎巴的响,赞叹、呻吟,嘴里称赞。
过后,才又接着说话。
“太阳婆的外甥女,嫁在九山那个,她女儿就死了,从山道上摔下来,脑血迸溅、当场就死了。”
“昨天就有家属过来报(死)讯。”
“过了年,还不到十八岁,大好的年华没了。……可惜了!”
报讯人继续续续的说着,说的摇头晃脑、唉声叹气,邦兴公和朱学休两个不时的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