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去逝的事,在华亭时静姝告诉过王元昱,他当时便沉声道,“他应该去陪她。”静姝没有听明白,如今似乎有所了解了。
一年后,王元昱夫妻和离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至于原因,有人说是王元昱不满南康无所出,有人说南康不满王元昱宠信侍妾而冷落了她,有人说南康嫌弃王家的势力再次没落,紧接着南康下嫁虞家二郎君。
两年后,王元昱与王元州因是否再次北伐持不同意见,以至二人绝裂,王家势力再度削弱,但王元昱还是带着他的武昌兵,再攻邺城,一洗前耻,活捉了孙元,杀得前燕兵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元气大伤,虽然没有彻底消灭前燕,但在之后两月前燕又被前秦围剿,最终灭国,有传言说这是王元昱与前秦合盟的结果,不管真相如何,王元昱第三次掌握了大权。
第三年,新朝发生了震惊南北的大事件,王元昱带兵冲进皇宫,指责司马羡当初暗使南康公主截住武昌兵援助长沙刺史王元定的令书,令湖城惨败,刺史惨死,全国哗然,王元昱赶走了司马羡,贬为渤海公,迎琅琊王司马晔入宫为帝。
静姝此刻才知道王元定真正的死因,听着向春带来的消息,静姝心情澎湃,泪流满面,“阿娘,你怎么了?”
静姝道,“你五叔的仇得报了。”
“五叔是谁?”
“你爹爹的同胞弟弟。”静姝道,“今夜,我们为你五叔还有那些战死的将士烧些纸钱吧。”
“好。”念儿点点头,“阿娘,爹爹什么时侯回来?”
静姝笑道,“快了。”
念儿很高兴。
不过,这一等又是一年过去。
秋天到了,天气渐冷,静姝坐在院子里为念儿做衣衫,四年了,念儿己经十二岁,个子都有静姝高了,她不善女红,念儿的衣服一向都是向春在做,今日向春下山,她便拾了起来。
一阵山风吹过,院里的一棵梧桐树哗哗着响,树叶纷纷扬扬的落下,静姝抬头看了片刻,又见念儿在窗下作画,于是唤了一声,“念儿过来试试新衣。”
念儿抬起头来,那么一瞬间,静姝仿佛看到了王元昱,“你过来,给我磨墨。”曾经的他那般意气风华,风流倜傥,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迷人的,她其实一直没有告诉他,她也曾被他的风度吸引。
“阿娘......”
待静姝回过神时,念儿己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阿娘又在想阿爹了?”
静姝害羞一笑。
念儿随即坐在静姝面前,“那阿娘多看看念儿,念儿是不是长得很像阿爹。”
静姝突然鼻子一酸。
“如果,阿爹......不回来了,阿娘还有念儿。”
静姝一愣,“你说什么傻话。”
念儿垂了垂眸,十二岁的少年了,当初王元昱在这个时侯己经上过战场了。
十二岁的少年早有了心思,也比幼时成熟了许多。
“阿娘,放心,念儿不怪阿爹。”说完,扬唇一笑,露出烂灿的笑容来。
静姝感动的抚着他的脸颊,“念儿,你要相信你爹爹。”
“嗯。”念儿重重的点点头,“阿爹临走时曾教念儿丹青,四年来念儿每日都勤加练习,等阿爹回来,念儿便可以将自己的画作拿给阿爹看,念儿没有给他丢脸。”
“好。”静姝笑道。
“娘子,娘子......”
这时向春的声音传来,母子二人朝门口看去,向春跑得满头大汗,神色惊慌。
静姝心咯噔一跳,“出了什么事?”她立即站起身。
向春却突然开不了口了。
“春姨,你快说呀,是不是有阿爹的消息了?”念儿也赶紧催促。
向春咬了咬唇,“奴在码头听到了大将军的消息......”
静姝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他们说大将军仗着军功,及立储之功,逼迫新帝赐九锡,他们说,大将军要谋取帝位。”
静姝深吸一口气,“然后呢?”
“然后......虞谢两家联合各士族一律抵制大将军,就连三郎君也不帮大将军,大将军一怒之下,便......便重病不起了,他们还说,大将军命不久矣。”
“阿爹病了。”念儿看向母亲,“阿娘?”
念儿着急得不行,“阿娘,我们应该去看阿爹。”
听到王元昱重病,静姝也心急如焚,王元昱要谋取帝位?可能吗?他的确表示过,要取代司马氏的天下,但他又为何立司马晔为帝?
王元昱被士族气得一病不起?依他的性子会吗?这更是无稽之谈。
静姝摇了摇头。
“等等,先别去。”
“阿娘?”
静姝缓缓的坐了下来,前思后想,渐渐平静了心情,“念儿,随我出门。”
“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念儿道。
“不。”静姝看着儿子,眼中有光,“我们就在门口......等着他......回来。”
念儿又惊又喜,阿爹真的要回来了吗?
一日又一日,静姝与念儿站在门口那处小土坡上,望着蜿蜒的山中小道,风雨无阻。
可依旧没有消息,念儿不由得怀疑母亲的判断,可见母亲如此执着,如此欢喜,不敢断了母亲的念想,直到有一日,山上下起了大雪,雾蒙蒙的一片,但童生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阿春,阿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远远的,山道有两个人影,虽然还看不清楚,但静姝知道,他来了,他没有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