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酒足饭饱,桌上碗盘撤了下去,便有丫鬟送上茶来。
季老太太呷一口茶水,眼睛微眯,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半晌,方才缓缓地开了口。
“前些日子我同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回了咱家山上,一则是为了避暑,这二则,也是为了将那片儿好好归置归置。谁成想没两天我倒先回了家里,这事儿全落到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头上,难为她们两个妇人家,真个辛苦了。”
季大夫人闻言便抿抿唇,微笑道:“我们年轻些,多做点原是应分的,且咱家山上凉爽清幽,每日里通体舒泰,比之在家,倒更像躲懒了。”
季三夫人却是大大咧咧的,一挥手:“那些个细碎繁琐的事,全是大嫂在张罗照应,我可没那脑子,只不过动动嘴,多催着喊着些罢了,哪里称得上辛苦?”
竟是极爽利。
这一派妯娌和睦的光景,老年人总是爱看的,季老太太面色更和煦两分:“如今咱家山上那个温泉池子重新砌过,又雇工匠挖了个冷水池子,连带着新种了些花木,四下里收拾了一通。待这暑天过去,再将房子也修葺一番,往后逢着天热天冷节庆时,若有兴致,咱们便可举家去山上小住,总比整年都窝在城里要有兴味些。”
季家的小辈们年龄都大了,就连最小的季成之也已经十二岁,多少缺了些孩子心性。然而说到玩,总是免不了高兴,当下个个儿脸上都露了笑影。
季萝一把攫住季樱的胳膊使劲撼了撼,连声道:“太好啦!”
忽地反应过来,赶紧一翻眼皮,使劲又把她的手给甩下了。
季老太太也不着急,等众人都欢喜得够了,这才又开口:“此是第一桩事,第二桩,便是咱家的这些个买卖。”
这便说到正经事上头了,众人尽皆正襟危坐,不再则声。
“早两天四小子闹了一回。”
季老太太将桌上这子子孙孙们扫视一遍,徐徐地道:“他办的虽是糊涂事,但过后我仔细琢磨过,却也不是半点道理都没有。我同你们的爹,年纪都大了,即便是有心将自买卖都拢在手里,却也没那个力气和精神头,这些年,咱们的澡堂子生意大都是老二在照管,老三从旁帮着,榕州城内是如此,榕州城外亦是如此,我琢磨,实在大为不妥。”
话音刚落,便见得那季守之将脊背坐直了些,笑呵呵道:“祖母说的是,我父亲平日里也常这么教训我们兄弟。说他志不在此,我们兄弟几个却理应多多给二叔和三叔搭把手。您瞧,咱们这不是刚开了间‘洗云’,也算是将咱们家的澡堂子,朝上提了个台阶……”
他的话没能说完,季老太太一眼睨过去,令得他立时噤声。
“不比那大户人家,咱们是得靠着家里的澡堂子生意来安身立命的,这万万不是一件小事。”
季老太太端起茶碗来又抿了一口,语气仍旧很平,却自带威严:“单靠着老二老三忙活,未免太过不公,尤其老二,他常年在外,家里只剩下两个孩子,我这做祖母的,到底比不上亲爹。故而我想,这家中,能出把子力的,都要出些力气才是。”
她说到这里,特特瞪季渊一眼:“尤其是你,成日招猫逗狗没个正形!”
季渊嘻嘻一笑,却是不以为意。
“今天让你们都聚在这儿,便是趁着人齐,一块儿商量个主意出来,该如何分配安排,你们有甚么想法,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