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听到脚步声,季萝抬起头来,与季樱打个照面,那张哭脸皱巴得更厉害,开口就冲她嚷嚷:“你跑哪儿去啦,我满宅都寻不着你——连你都撂下我不理!”
这动静,再多嚷嚷两声,非得把人给招来不可。季樱快步过去,将她一把拉起来,食指竖到唇边:“好姐姐,祖宗,你低声些!”
赶忙把她拽进屋里在桌边坐下,眼神示意阿妙快些去烧水沏茶,这才将季萝的肩半搂住,低声切切问:“这又是怎么了,家里有人欺负你?快跟我说是谁,甭管是哪个,管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季萝嗓子里直哽咽,抽搭了好半天,方含含糊糊道:“我等了你好久——我爹……早上我爹说,就是这两日,他又得往西边儿去了。”
就为这?
季樱还真当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听了这话,稍稍松了口气。
实则季潮在家呆了已是一月有余,若不是连日来与季渊商量洗云的事,只怕早就走了。
原本他就只能回来呆这么些天,这一点,季萝心里也清楚得很,舍不得,很正常,哭成这样……旁的不说,真是要吓坏人的!
“三叔本身就是要回去的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季樱放松了些,原待将带回来的食盒搬开,想了想,却又搁回了桌上,自己起了身,趁着阿妙暂时不在,仰面便往床榻上躺。
一大早出门去打人,觉也没睡够,很累的!
“知道是一回事,那我心里头难受,又是另一回事呀!”
季萝噘着嘴转过来,没好气道:“大伯父一年三百六十天,日日都在家,不高兴了连私塾都可以不去,凭什么我一年只能见着爹一回?说来祖母也并不偏心,敢情儿因为大伯父不、不……”
她原想说“不中用”来着,到底不好往外吐,囫囵着混了过去:“那也太不公平了,我越想越委屈!”
叽里咕噜,一抱怨起来就没个完,好容易说得累了,却没听见季樱回话。
“妹妹?”季萝疑惑地起了身,往季樱那边走了两步,耳朵里忽地听见一声抽泣。
她吃了一吓,也顾不得旁的,忙扑过去:“樱儿你怎么也哭了?”
就见季樱捂在被子里,声音嗡嗡的:“二姐姐就算再委屈,好歹刚跟三叔团聚过,我都两年没见着我爹了。二姐姐固然可怜,却至少有娘在身边日日相伴,可我……”
季萝忘了哭,一下子怔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很矫情。
真要比起来,她三妹妹比她可惨多了,然而这些日子,反而是季樱在处处照顾她,有时候连她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才是妹妹。她俩相处得开心,这是一回事,可当着比自己处境更难得多的人满口抱怨,这实在不合适。
“三妹妹你别难过……”季萝掏出帕子一把将脸上的泪痕抹了个干净,“你听我说呀,虽然二伯不在,可我心疼你……”
话没说完,忽地听见门响。
只见方才还闷在被子里的季樱,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弹了起来,将被子胡乱一丢,在床边站得板板正正。
脸上干干爽爽的,哪有半点泪痕?
“你骗我啊?”季萝睁大了眼。
季樱这当口却没工夫理她,冲着进门来的阿妙扯出个大大的笑容,搭讪:“茶沏好啦?”
阿妙手里端着托盘,只向床上一瞟,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脸平静,声音冷淡:“躺了就躺了,您怕什么?”
顿了顿,又道:“大爷回家了,打发人请您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