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不能留下哪怕一个伊沃路细胞。满盖在率的赛博人不受绝大多数病原体的感染。但是如果真的有病原体击穿了这一层酶系统构建的防御,他们他们贫乏的非特异性免疫能力也不足以将之清除。
现在手术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绝大多数伊沃路细胞构成的畸变组织已经被切下。
手术也已经逼近了陶恩海的新皮层。
在这里,思想、记忆、道德乃至人格,都以物质的形成呈现。在这个领域,“想法”真的是以物质的形式呈现在神经之间。
刀真的可以在这里雕刻人格。但是,不管是罗丹还是米开朗基罗,都没办法在这里雕琢出美丽之物。人类的技术还没有完全解析大脑的物质结构与思维这软件之间的关系。
这就相当于用布将一块石料遮挡起来,然后再让双手几乎失去知觉的雕塑家去雕刻。
当然,有些时候,雕塑家依旧可以在这种情况下雕刻出具有先锋艺术气息的作品,而且概率肯定比猴子用打字机打出《莎士比亚全集》要大。
但不会有人真的去做这种事的。
必须小心……
小心……
——老板,我得说一句,您对猴子真的太粗暴了。确实,它们是实验动物,宿命就是接受九死一生的基因疗法实验。将脑子给你解剖,只是资源的最大化利用。但就算如此,你的举动也太过粗鲁。您知道吗?一颗灵长类大脑,如果给医学院的学生好好摆弄,可以极大的提升他的认知水平……
如同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更多的记忆席卷。
小心……
——医生……我们成功了!我们救了这个人!他活着!我们救了他!我们成功了!现在,我们开启了人类的未来!
小心……
——医疗组的所有人都可以拿到百分之零点一的分红!
小心……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陶医生,只要不放弃,现在还来得及……
又一小片狰狞的伊沃路细胞被分离
人造胶质又填充了一块区域。
向山却突然被某种情绪淹没。
他的意识已经从行动上剥离了下来。在这一场手术之中,他更接近一个“插件”——他是陶恩海记忆的插件。
陶恩海的技术,在透过他的脑,去拯救陶恩海的脑。
而这技术所剔除的,却是约格莫夫的细胞。
这些细胞当年以人类的名义被捐赠,用于科学与医疗的研究。
向山将几块医疗用的电子元件贴在陶恩海大脑的内侧,小心的将神经与数据结构连接。
1966 年,因为心理学家乔治·霍曼采访了 25 位退伍士兵,所有这些人都在两年前或者更早一些时候经历过脊椎断裂之苦。霍曼请他们描述在受伤之前和自从受伤以后经历过的害怕、愤怒、性冲动和悲伤。他们说,除了悲伤以外,他们在受伤以后情绪有了变化;情绪没有以前强烈了,对自己的感觉不出声,或者冷眼相看。最重要的是,伤势越重,变化就越大。
非中枢神经,一样会对情绪有影响。脏腑的神经、肌肉的神经都是如此。
一位颈部受创、高位截瘫的人曾描述过自己的经历,说他又一次躺在床上,掉下一个烟头,伸手又够不着。那烟头极有可能点燃地毯或床单将他烧死。他的理性能够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但是却无法产生丝毫恐惧的情绪。可就算没有恐惧、慌乱,他依旧拼尽全力将那烟头弄熄。
生理的感觉与情绪是息息相关的。仅仅是失去肉体,义体人就会觉得不对劲,长期如此,就会引发心理层面的疾病。而在21世纪,向山他们给出的解决方法是,用电子设备输入虚假的感觉信号,让大脑以为身体犹在。
仅仅是失去身体系统的那些末梢,大脑就会感觉到不正常,更何况是陶恩海失去了绝大多数的脑。
这些失去的功能,短时间内甚至没法由代偿机制转交给其他部分执行。
人不能在这种大脑残缺的状况下维持思考。这有可能会留下可怕的后遗症。这就好像将一个人的眼睛蒙住好几个年。再将那块布移开,人会自然的失去视力。
一方面,卢修要用麻醉剂抑制陶恩海的大脑活动。
而另一方面,向山也要植入这些电子设备。它们首先可以起到一个支撑作用,避免大脑变形。另一方面,它们也可以欺骗剩余的大脑“你仍旧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