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片刻的犹豫，上天却没有给他再选择的机会，李子轩背后走来一名金吾卫，拱手道：

“李子轩，陛下要见你，随我来吧。”

李严收回手，他端详了李子轩一番，笑着摇摇头。

“有些事情确实需要犹豫，你聪明，但还没到看透人生的年纪，所以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

“不过相信我，我们是一类人，你会回来找我的。”

李严说完，背过身去，背着手晃悠悠的向山下踱步而去，他哼着南阳小曲，仿若惬意的垂钓老翁，悠然自得的身姿，竟也有股遗贤之味。

……

当李子轩被带到白帝内府时，刘备正穿着内衣愉快的给赵云灌酒。

他刚刚大获全胜一场，不得不说兴致是畅快淋漓，旋即对赵云所谓的禁酒吃茶表示了嗤之以鼻。

咱北方汉子不整一蛊，天天在那茶杯端来端去的，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刘备表示要抽个时间找华老头谈话谈话。你整天唠叨着要切人脑袋也就罢了，现在又要禁酒，那自己岂不是又要少了一大人生乐趣？

见到李子轩的到来，屏风后的刘备惊的一口酒吐了出来，旋即有些不开心的质问金吾卫为啥不通报。

金吾卫那叫一个汗啊，根据他多年的侍卫经验，一般进刘备内府的都是内臣，能看到刘备逗比样子的人，从没有通报这个习惯。

可是李子轩这个明显不是内臣啊！

嗯，看来只能怪自己脑子不太好使。

幸好刘备不是苛待之人，很不爽的扣掉他半年的酒水钱后就此作罢。

于是赵云帮他的整理衣冠，等搞出点像模像样的主君样子后，终于理睬起在堂前装聋作瞎的李子轩。

“李子轩，你觉得你今日胜李严，是胜在哪？”

李子轩怔了一下，这世上大多数人只在乎结果，很少有人关注过程，但过程其实才是成功的内核所在，而愿意关注过程的人，往往都是智者。

所以说，刘备其实是个智者喽？

李子轩不敢怠慢，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复盘了一下，才斟酌词藻的说道：“小臣以为，是臣的计划巧妙而无缺漏，再加上李严没有料到小臣有如此的谋算和身份，是以大意之下，这才中计。”

“以有心算无意，这是臣之所胜的根本。”

“以有心算无意吗？哈！出其不意，倒也是一关键所在。下一次再与乃父交锋，他可不会再如此粗心大意了。”

刘备闻言，晒然一笑，随即否决道：“不过你错了，你其实并未能出其不意，你的计划，也并不是略无缺漏。”

“你之所以能成功，其核心是因为朕。”

“是朕帮助了你，是朕选择了你。”

刘备说完，拍拍手，屏风拉开，隔间里一跪一立着两人，李子轩定睛一看，跪着一人竟是他熟悉的李主簿，立着一人则是当日帮着李严演戏，喊着要打杀陈恪的某江州功曹。

李子轩错愕，汗如滴下。

原来刘备早就洞悉了一切。

然而刘备却放佛洞悉了他心思般摇摇头，冷笑道：“你以为朕洞悉了一切吗？朕不过双目双聪，如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不过时朕手上，有忠义之人罢了。”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李正方能而无德，人尽可君，其部属早有不满其为人者，多行不义必自毙，而天子，不过是代天执督的代言人罢了。”

“至于你，你的阿母为了篡改你的籍贯，不惜先后委身多名小吏，下贱淫乱之名，名副其实。你又与她狼狈为奸，嫁祸、捏造多处长官把柄，图以此谋取登高之路。”

“可惜你终究棋差一招，你太年轻，即便机关算尽也无法摸透人心，就在前日，李严派去打听你消息的功曹只是稍微威逼利诱了一番，你安排好的人立马倒戈而降，将你与你阿母之事和盘托出，若不是因为这名功曹实际是朕的人，你早已败了。”

“败的一塌糊涂。”

李子轩闻言，咬牙切齿的盯着跪地乞饶的李主簿，他实在无法相信，那个昔日与母亲温存良日、信誓旦旦的李吏，就这么轻易的背叛了自己，他可是把他当成亲叔叔般对待！

而刘备的责难却还没有到此为止，他声音很轻，如淙淙流水，娓娓而来，却也有大石沉江般的厚重感。

“你、你的阿母，还有李严，你们没有一个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