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百姓鼓噪起来,却无人敢和官府对抗,胆小的生怕受牵连,更是往后缩。
杨容儿冷笑一声,道:“章大人,真当自己是瓦剌的官儿了么?”
她是首辅之孙,真惹恼了她,在首辅面前抵毁自己,首辅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免了自己的官职。章少同心里明镜似的,眼前的少女万万得罪不得。
他陪笑道:“杨小姐,刁民多事,不惩戒不行。谢大人已去请杨首辅的示下,小姐请入内待茶,待谢大人回来,自有公论。”
这话,他早就说过,不过杨容儿不买帐。
杨容儿手指地上的巴图,道:“百姓是刁民,这些杀人凶手难道是良民?章大人,你真会颠倒黑白。你要拿百姓,先将我们主婢拿下。”
难怪情报说,明人总是内讧。格斯尔心头暗喜,火上添油道:“章大人何必怕这女子?”
其实杨容儿找上门来,三言两语间,他便弄明白她的身份,要不然就不是和她对峙,而是把她打死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带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外加一个伤人的车夫,他要动手,章少同哪拦得住?
章少同无奈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位姑娘是首辅之孙,锦衣卫指挥使张大人未过门的妻子。下官官卑职微,难做得很哪。”
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个,我都得罪不起。你要不是瓦剌使者,真会被她赶出京城,巴图真会被她斩首。
这门亲事最近两天才轰动京城,格斯尔刚到京,还不曾听说,不由吃了一惊,道:“这位姑娘是皇帝陛下跟前的红人张大人未过门的妻子?”
王振已死,张宁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之事,早有情报送入王庭,此次他们到京,原有试探张宁态度的意思。
王振不用说,那就是一个贪财的阉货,只要打点到了,什么都好说。据说张宁是守大同的副总兵张勇之子,不知是否敌视瓦剌,加上他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手握锦衣卫,若是能够收买,明廷岂不如同瞎子?
格斯尔万万没有想到,巴图出去闲逛,竟会打死人。小小百姓,打死无所谓,不巧的是,遇上张宁未过门的妻子,若得罪了她,岂能收买张宁?
他身材高大,跟铁塔也似,心思却极细腻,要不然也不会以副使的身份入关。不过一息,他便决定不追究巴图被打之事,以此向张宁示好。
不过,先前强硬要杨容儿交出车夫,这时怎么圆回来?他很快道:“原来是杨夫人。夫人的车夫打伤俺们正使,原应该把车夫交出来由俺们处理,看在张大人面上,这事就算了。只是夫人回去后,必须跟张大人提一声儿。”
卖了人情,自然要受人情的人知道,这原无可厚非。
章少同差点捂脸,鞑子就是鞑子,话太糙了,你就不能婉转一点吗?不过他很好奇,为什么首辅面子没有锦衣卫指挥使的面子大。
两人之所以对峙,就是因为杨容儿捆了巴图还不肯干休,赶到胪鸿寺,要把进京朝贡的瓦剌人全赶出去京城。格斯尔则要求她交出车夫,由他折磨至死。
如今格斯尔自愿让步卖好,眼看事情得到解决,章少同只觉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杨容儿不为所动,冷冷道:“谁准你们在京城行凶杀人?凶手理该斩首,其余的瓦剌人不准滞留京城,都给本姑娘滚出去。”
章少同不停向她使眼色,她只当没瞧见。
婢女翠屏应声道:“我家小姐让你们滚出去。你们没听见吗?即刻滚出去,别站脏我们的地。”
章少同实在是没办法了,苦笑对口齿伶俐的丫头道:“我的姑奶奶,你少说两句。”
“对,滚出去。”洪小河大声道。
远处听到的百姓跟着纷纷道:“滚出去。”
到处一片喝滚声,格斯尔脸上挂不住了,一张紫黑脸膛涨得通红,变色道:“杨夫人,你府上的车夫伤了我们的正使,这事没完,我这就向你们皇帝告状去。”
“先滚出去再说。”杨容儿觉得洪小河有些异样,朝他点了点头,道:“这位兄台,能不能麻烦你们把这些讨厌的瓦剌人赶出去?”
她故意不称格斯尔为使者。
“可以啊。”洪小河爽快地答应了,扬声对远处的百姓道:“大家伙齐心合力,一起把这些杀人凶手赶出去。”
杨容儿这么娇滴滴的姑娘,为被摔死的男童出面,百姓们佩服得紧,本就有心帮她,洪小河自是一响百应。
百姓们纷纷朝胪鸿寺大门靠拢。
章少同一看不对,这是要引发几千人械斗啊,忙作揖道:“杨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瓦剌使者伤人,自有陛下公断。”
“既然章大人为他们求情,那就算了。不过,从没有听说几千个使者的。他们既然为使者,就应该有使者的样子,留下正副使,加上几个仆从,其余的赶出去。”杨容儿道。
章少同抹汗,道:“杨小姐说得是,只是这……”
“这些人留在京城也是祸患,不赶出去就都杀了。我说大个子,不如我们比武,你派一个人,我派一个人,你们输了自尽,如何?”
格斯尔怔了一下,道:“为什么我们输了要自尽?”
“因为你们是杀人凶手啊。”杨容儿理所当然地道。
张宁和朱祁镇说完正事便出宫赶了出来,在路上遇到报信的番子,任高快马车扬鞭。这时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听到小姑娘这么蛮不讲理的说法,露出一口大白牙,乐不可支。
“我们是使者!”格斯尔加重语气强调。
“行,你留下,其他人滚出去。”杨容儿对洪小河道:“他们不走,我们把他们捆了,押出京城。”
“只是押出京城,他们会祸害别的地方,得押出关。”洪小河认真建议。
杨容儿想了想,道:“太费粮食了,不如全都杀了。”
真是暴力女啊。张宁笑得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