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狗屁书生说的血流成河,俺也算见识过。周遭弟兄要死也拖上几个南元铁骑,一换一的捉对厮杀,俺们没这个富裕手段。”
老许神色激昂,不似老迈模样,他接连几杯下肚,大笑道,“方才入伍时,俺们伍长说过。对敌时一换一都是亏的,一换二保本,一换三就是赚到。若是一个都换不了,那就趁早麻溜的滚蛋,莫要在战场上丢他的脸。”
“俺可是赚了许多,本钱也尚在。”
说到此处,他望向门槛旁许久未提的大刀,神色肃穆。
白君笑尚好,以往来老许这儿吃酒,没少听他吹嘘往事。柳晨生可算是领略那位女将军的风范喽,敢情连手下将士都这般骁勇,试问若随安多出这么二十万铁骑,南元可敢来犯?
老许望久了,眼神黯然,他突然望着柳晨生,亦不知望个啥,左右都瞧不出名堂。“若是柳将军不死,孩子都有你这么大了。”
夜由深入浅,由浅至明。老许很是大方的添上一段烛火,又将那方酒桌照亮。
…………
大清早,一阵狗吠扰人清梦。尚在桌上酣睡的柳晨生睡眼朦胧,望见楼下老许蹲坐在门槛上,眼色愁惨。
入眼处,有一众官兵踏碎石小径来。为首的是廊姑城主儿子,作些收租纳税的活计。这些年间,可没少中饱私囊。
他见老许蹲坐在前,不由怪笑,“许老头,今儿我可是来拆楼的。”
后边儿跟着位尖嘴猴腮的秀才装扮人士,上前跟附道,“许正兴,律法明令规定,年久失修,且标贴危楼者,当由官府监拆。你也是从过军的,想来知晓其中利害。”
老许赶忙上前赔笑,“官爷,小老头我着实没有银两盖楼,你若是拆了,俺就得露宿街头。”
他自兜中掏出些许铜子,悄然递给城主之子。那位官爷虽说接过,脸色非但不好看,反而更加阴沉,显然,他嫌这个数少。
他将铜子反复抛起,啧啧说道,“许老头,其实呢,这座楼不一定拆,只是……”说道此处,他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加上一句。
老许笑意粲然,多半是佯装的。“官爷通融些许,待小老头赚些酒钱,还望官爷笑纳。”
城主之子蔑笑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开酒楼亦不算时日短,至今掏出银两还是如此寒酸,还是拆了吧。”
一众官兵越过老许,已将油与火把备好,好家伙,敢情是要放火烧楼。
楼上有一位少年飞身下来,四尺长剑往尖嘴猴腮脖颈上一抹,后者软软倒地。
少年提壶举杯,默然洒下。
“一杯敬柳将军死守的九州。”
“一杯敬埋骨沙场的甲士。”
“一杯敬眼前许正兴。”
这一日,少年郎举杯洒酒,共计三杯,敬天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