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板上趴扶着一个小女孩,她一脚前倾蹬地,一脚不太安分的踩踏在小板凳上,右手轻握一支铅笔,带橡皮的一端抵在唇角,时不时在黄麻纸上画着什么。
煤油灯的昏暗光芒下,他看清小女孩的脸,是个脏兮兮的小圆脸,皮肤黝黑,梳着马尾辫,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有星星藏匿其中,纯真无比。
按照记忆,小女孩是他的妹妹,叫苏丫丫,大名苏娅楠。
苏丫丫有感苏晟的注视,扭头瞅见苏晟眯着眼看着她。
她“呀”的一声,冲灶台喊道:“大哥醒了!大哥醒了!”
咣当。
少女丢下铲子,疾步来到床前,温柔的捋了捋苏晟额前碎发,冰凉粗糙的手掌贴在他脑门上片刻,又捂了捂她自己的雪白眉额,缓缓松口气。
“终于退烧了。”
少女嗓音如百灵鸟一样,空灵脆响且干净。
苏晟望着身前温柔若水,娥眉曼睩,皓齿樱唇,肤似雪、发如墨的少女,不由得眼里荡起一丝涟漪,是原身的亲姐姐,苏木婉。
“田大夫说,李豁子捅你四刀,三刀在肋下,一刀擦肉,深插的三刀恰好被肋骨抵住,万幸没伤到内脏,不然、不然我真不知……”
苏木婉泪水止不住的漱漱淌下来。
苏丫丫见姐姐啜泣抹泪,她也跟着“嗷嗷嗷”大哭。
“没事的姐,不怪你,要怪就怪李豁子,这笔账我以后会找他清算。”
苏晟宽慰苏木婉的同时,眼底冷芒闪动,真够倒霉的,前世今生,死法一模一样,都属于英雄救美,好在,今生的救美,是救下的亲姐。
至于李豁子,铜仁街的恶狗帮小头目,看上他漂亮的姐姐苏木婉,在昨天苏木婉从布庄下工回来时,准备用强,欲施不轨。
原主怒火冲霄,以命搏杀,最终以命换来李豁子一只耳朵,李豁子暂时退去,但临走前放下狠话,苏木婉要么从了他,要么让苏晟全家去给他的一只耳朵陪葬。
“咱们惹不起李豁子,他是帮会的人,心狠手辣,双手沾过血。”
苏木婉脸上挂满担忧,冰凉的双手搭在苏晟胳膊上,苏晟能感受到她消瘦的身子骨在微微颤抖,显然对李豁子畏惧如洪水猛兽,可见以前没少受惊吓和欺负。
转而她又说:“要是爸妈没失踪,李豁子就不敢轻易上门招惹咱们,也不知爸妈现在是否安好,我很担心他们。”
苏晟默然不语,原主父母只是普通工人,一个月前去城外矿田上工,便再没归来,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所踪,矿上也没来人给个说法,他估摸着二老已经凶多吉少。
再者说,李豁子觊觎苏木婉非一天两天,就算父母在场,恐怕李豁子也会肆无忌惮,毕竟这世道,人命贱薄如纸,九州已然不复以往的安稳和谐。
一旁的苏丫丫见姐姐不哭,也停止嗷嗷哭叫,大眼珠子盯向灶台,喉咙吞沫。
“小晟,你要答应姐姐,事事要忍让,不要惹事生非,咱们只是三等公民,没权没势又没人撑腰,惹不起那些帮会的凶狠亡命徒。”
苏木婉认真叮嘱,眼睛里饱含母性忧虑。
“姐,我听你的。”
苏晟点头。
“大姐,我饿。”
苏丫丫揉着肚皮,一脸委屈。
“啊,我的油爆荠菜。”
苏木婉急忙跑到灶台前,翻炒散发焦糊味的荠菜。
野荠菜不要钱,路旁的沟壑和荒地里都能挖到,它是苏家餐桌上唯一的菜蔬。
苏丫丫趴在苏晟床头,歪着小脑袋问:“大哥,你疼不?”
说着,她戳了戳大哥被绷带缠绕的胸口,隐隐有血丝往外冒。
“呵,不、不疼。”苏晟龇牙咧嘴。
这倒霉孩子。
“那个李豁子太坏了,有好几次趁大哥和爸妈不在家时,就来堵咱们的门,我和大姐都吓坏了,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
苏丫丫攥着拳头,鼓着腮帮子,一脸愤懑不平。
苏晟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小圆脑袋,“以后有大哥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丫丫和大姐。”
“昂,我相信大哥。”
一碗能数清黍米粒的清粥,搭配半拉大头剁丁咸菜和素油爆野荠菜,三人简单的解决晚饭。
夜深,小屋里,隔壁床铺上传来苏木婉浅浅的呼吸声和苏丫丫磨牙声,嘎吱嘎吱。
苏晟闭上眼,陷入沉思。
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且活得好并不容易,九州比地球更残酷,更推崇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仅混乱这一点去对比,一个地狱,一个天堂。
眼下急于解决问题有四个:一、除掉恶狗帮的李豁子;二、解决温饱吃饭和安全住房;三、调查父母的无故失踪;四、九州世界立足安身。
而想解决这些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成为神秘的修炼者。
修炼者能消灭高墙外可怕的灾变异兽,甚至能从灾变异兽身上获取强大实力,且能与灾变异兽相抗衡。
原主只是个社会底层,能知道的有用信息,便只有这些。
“修炼者……这个九州世界并非普通灾后文明。”
若能成为修炼者,区区一个李豁子,只手可屠,甚至在整个铜仁街十八巷里臭名昭著的恶狗帮,亦能翻手覆灭。
但苏晟总觉得,意识里,似乎有还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