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空调,蹲在小馆子门口的阴影里。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软白红塔山,又从里面倒出一根同样皱皱巴巴的烟。
瞅了眼还剩两根,把烟盒塞回口袋里。
捋了捋皱皱巴巴的烟,把过滤嘴朝下在手背上敲了敲,看烟叶沉下去一小截,这才叼在嘴上。
摇了摇气不多的塑料打火机,“啪”,没点着。
“啪,啪,啪。”
孟时发泄式的一下一下按着点火器。
“啪!”
按了十几下之后,抬手狠狠的把打火机砸向地面。
打火机在地上弹了两下,银色的铁皮防风扣、蓝色的塑料打火按钮,还有一小截弹簧,散了出来,飞出去了。
用力的咬着烟嘴,起身弯腰把碎片一个个捡起来,放进街角的垃圾桶,然后叼着烟又蹲回了阴影里。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村里的人喜欢逗小孩子,让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不要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而是直呼家里大人的名字,叫了长辈名字的小孩有糖果吃。
别的小孩家里都会教育孩子,长辈的名字不能乱叫,再嘴馋要挨打。
而爷爷不一样,孟时不光可以叫,爷爷还会教他几个自己名字相似的谐音轮番上阵,避免那些人失去兴趣。
“问你要不要回来一趟见他最后一面,如果没有时间也没事。”
爷爷对人客气,性格豁达,现在连要走了,都这么随意。
他今年九十一了,很典型的我国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印象里连市里都没有去过,除了几个子女,还有从六十岁开始每十年照一张的“遗相”,什么也没有留下。
孟时抬头用力的眨眼,这该死的太阳刺的眼睛难受的很哩。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再听一遍《记忆中腐烂的故里》,于是拿出手机把歌找了出来。
风沙糊脸的感觉,还是那么不好听。
关掉播放器,起身,把嘴里叼着的烟拿下来,连同口袋里还剩两根烟的烟盒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回到小馆子里把剩下的半瓶酒喝完,拿出手机了订一张回家的票。
没有买今天的票,买的是明天八点十分。
答应了别人一件事情没有处理完。
如果撂下了,啊爷知道了要生气。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无论发生什么,日子该过,还是得过。
这句话算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文明版,看似洒脱实则不过是无奈的自嘲罢了。
看了眼还开着的相机,伸手关掉。
日子该过还得过,但不好的情绪就不分享了。
第一支vlog宣告失败了。
炸酱面好了。
老头把一碗面、一盘子码、一碟炸酱,在桌子上摆好。
上完面也不走,就老神在在的站在傍边看着。
小老头想看看孟时是真的会吃,还是为了拍视频学了个词,跟他在这装老炮。
如果脸皮薄的人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个人盯着,估计会浑身别扭。
但孟时对此并不在意,他最擅长的就是无视别人的目光。
轻轻的挑了挑面,先把暗码拨到碗里拌了拌,再把炸酱搁下去拌匀,最后把明码拌下去拿起桌上的腊八醋淋上一圈。
“嘿,还真有内味,现在的年轻人吃面都没这规矩了。”
小老头看孟时的一套拌面手法下来,不由嘿了一声。
这年轻对他胃口。
他孙女吃面都是稀里糊涂一顿搅和,他说了几次还被批评是老古董,现在看到孟时拌面舒服了。
孟时吸溜了一口面条,抬头撇了他一眼,说道:“老头,你说人活一辈子究竟图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