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性一起,裴文德便关不住话匣,以剑鞘拍手,意气风发道:“三首之中,尤以王季凌那一首登楼为最,甚至放眼千年之后也无一首五言可以胜出。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世事难料,更不必说未来事,世人即使心中推崇此诗,也不会如裴文德这般把话说绝,不留丝毫余地。
但裴文德却是无比笃定,在轮回空间中,他便已经知晓那些任务世界有许多是以契约者出身的那处所谓主位面世界上历史朝代为蓝本造就。
而那个称作蓝星的星辰中有很大一片疆域无论是地理形势还是文明历史进展都与他所在的大唐天下极为仿佛,只是国祚比之此方世界似要短暂许多,而如今那处世界已是在他如今所处的大唐王朝后又过去上千年的光阴,经历数朝,步入了介于古之圣人心生向往的“小康”与“大同”之世的过渡。
裴文德自是对此大感兴趣,花费了一笔不菲的生存点数,从轮回空间中兑换出那个世界历朝历代史书以及诗歌文集储存在手中那卷竹简当中。
虽然他还未有详加研读,但匆匆浏览后已然可以判定王季凌这首《登鹳雀楼》之于五绝,绝不在杜工部《登高》相比于七律之下。俱为其中之冠,千年以降,无人可以超越,能够勉强与之并肩已经是莫大荣光。
“《诗格》言曰:诗有八对。《登楼》一诗起句便是最正统不过的正名对,山河胜概,正正相对,却丝毫不见板正呆滞之意,反而尽目力之穷,浑然一体,雄伟阔远,兼而有之,缩万里于咫尺,使咫尺有万里,境界尽出。”
裴文德步履轻盈,绕过那些士子,拾步而上,给岳姓女子轻声解释。
他知道岳姓女子之父虽有“君子剑”之称,但她毕竟是江湖人物,惯于舞刀弄剑,又在这方面没有过人天分,可以领略到其中美感,但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对这些精微之处不甚了了。
“后句更是宛如高山相对之间的一泓流水,灵动活泼,正如遍照金刚空海所言,情景理三位一体,天衣无缝。”
裴文德没有继续向上,在第二层停下脚步,双手撑在栏杆之上,想起王季凌之身世,再想起从那史书中所见到的大唐将来,无限感慨。
王季凌出身不俗,乃是太原王氏,五姓七望之血脉,文华清贵,慷慨有大略,倜傥有异才,只是仕宦不顺,拂衣去官。然而却丝毫不改慷慨之气,时常击剑悲歌。
文章本自天成,只是妙手偶然得之。似这等千古名篇,不是苦苦雕琢能够写出,非得是诗人得了灵机与天地共鸣才能成就。
登临此楼者不知凡几,如王季凌这般慷慨豪迈之士却是寥寥无几。
而裴文德更是知晓开元、天宝之后,他身处的大唐盛极而衰,再不见那等巍巍气象,气数散乱,有若黄昏落日,便是有王季凌这等人物登临此楼,遥瞰山河万里,也决计作不出这等气态昂扬的传世诗篇来。
“王朝兴灭本是常理定数,然而那些番胡性情粗疏,野性未驯,将会使得天下大乱,赤地千里,我河东裴氏更是因之大损气数,虽然血脉绵延不绝,却再难如先前一般诗书传家。虽说世界不同,走向未必全部如契约者出身的世界史书中记载一般发展,但天下大势所趋,怕是难以避免。我既已知晓,此番入京,需得提醒父亲早做绸缪。”
不知不觉停下声音,不再继续给岳姓女子讲解那一首《登楼》其中妙处,裴文德俯视黄河滔滔,思维却忍不住发散开去,神游八极。
“嗯,这是?!”
裴文德回转神来,抬头向上看去。
之前他只觉此楼高耸凌云,气势非凡,登楼远眺确实有心胸开阔之力,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感触。
但是当他刚才神思被那王季凌身世同盛世大唐即将落幕的悲怆之意牵引,神游万里,暂时忘却了楼中鼎沸人声后,却是隐约发现了什么。
再次凝神“看”去,这座鹳雀楼已然变换了模样,说是流光溢彩毫不为过,一股气机冲霄而起,化作一道撑天巨柱,说不出的气象森严,虽然厚重浑厚,然而却没有那股镇压之意,反而使得裴文德体内刚刚被养吾剑意整合的浩然之气蠢蠢欲动,喷薄欲出。
只是转念一想,裴文德便自明悟,文章传世,非是泛泛虚言,而是自有感染人心的力量蕴含其中。
蒲州城乃是天下有数名城,气运浓烈,这座鹳雀楼南枕中条山,本依黄河水,又可远眺当年舜都,得山水人道气运浸淫,若是单单如此,也算不得什么,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兴废之后,气运星散流离,转瞬便被世人忘却。
然而有王季凌三人在此写下传世名篇,留诗其中后却有不同,提纲挈领,将这些散乱气数统合,化为一种形而上的精神象征,即使岁月变迁,此楼在岳姓女子所在时空早已毁去,不存于世,但这种精神气韵却是深深烙印于浩然天地,光阴长河当中,永不磨灭,长存于世。
裴文德方才便是灵光一动,与这道冥冥之中的无形气韵生出共鸣感应。
撩起外衫下摆,裴文德盘膝坐下,闭上眼睛,横剑于胸,双手分按断念剑身首尾两端,将呼吸放至最缓,神意驱使下气机凝为一线,外放出去,去和楼外那道通天巨柱相结合。
摇摇头,裴文德张开眼睛,长呼口气,略微有些遗憾,暗自摇头念道:“有些心急了。”
之前他并未想着怎样,无心无意,恰恰合了与道冥合的上乘心境,才能够牵引此楼精神,醒转过后,想要重新领略那种风光,却反而失之刻意,落了下乘,再难重新回至那无忧无虑的定境当中。
当然,这也和周遭这些士子奴婢往来穿梭营造出来的喧嚣氛围不无关系,使得他不能安然收摄心念。
明白眼下做不到这一点,裴文德也就不再纠结于此,起身立定,准备更上一层楼,等到这次诗会散去之后,再次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