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溪村地处柳桥镇东北部,相当偏僻没落。村子被细水环绕,绿树掩映,各种鸟类在此欢聚唱和,如一座孤岛。石桥拱形,三环大小不一的桥东迎来西边落日,送走东去朝阳。这弯石桥连接着村子与外面的世界,像是一根脐带。广阔的农田散布在村子周围,依靠着潺潺的流水,自在生长。除了到集市买东西,村子里的人很少走出去。十里之外这个村落竟被健忘的人们忘记,村庄的名字如在梦中回荡过那么几次。或许有个见多识广的中年人,在被问及时,如是梦中惊醒一般,想起这个久远的名字,自豪地笑着,“桃溪村啊,我去过的,那里的河很长,就是太穷了。”
很平常的一个周一下午,阳光还是带着满身的怨气烧灼着大地,毫无收敛的意思。隐隐从南边走来一个人,穿过广阔的庄稼地,徐徐前进。踏过南桥,走进一群好奇的孩子们中间。来者是一位个子高高的男人,长长的黑色胡子上粘着厚厚的灰尘,鼻梁高耸,一双眼睛冷静而深沉。他的头发很长,黄黄的卷发垂过耳际,沉沉的似乎不愿被微风吹起。他漠视着周围人们的好奇眼光,不慌不急走着。孩子们很好奇,可是也很害怕,只能时刻注意着距离,可眼睛像是被磁石吸引般时刻注视着他,以免自己错过什么。当时村子里的房舍还是分布在桥东北面,低矮破旧,土墙围着,到处都是彻头彻尾的泥土,尘埃。他停下了,正对着村子最东面的房子,叹了口气,愣愣地站在那里。
花凤琴正在靠近外门的厨房里做饭,永定帮着烧火,红霞则是坐在小板凳上给永涛编草虫,她的手很巧。永成急匆匆地跑回家,满脸通红地叫住了母亲。花凤琴很意外,并且决定出去看看儿子口中的“外国人”。那个人已经坐在了一块土坯上,只见他双唇干裂,脸上的皮肤粗糙不堪,头发被炎热的阳光灼焦发黄,全身布满风尘,头发上落着几片碎叶。是一个苦难人,花凤琴想让他进屋里歇歇,他没有进去,只是挪了挪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她让永成给大叔倒碗水,他接着水后也不客气,饮了个满碗。永成又自作主张去接,他还是双手捧着饮尽。总共饮了七碗才罢休。
杂粮面条做好了,花凤琴先给外乡人盛了满满一碗,并说道:“老哥,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先凑活吧。”
一行浊泪从眼里流出,苦难人用浑浊嘶哑的嗓音,以及因长期沉默而近乎丧失语言能力的嘴颤抖着说:“有……劳……了。”
男人顾不得热,呼呼地把饭吃完。他的脸终于有了血色,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男人有了精神,自道是落魄的流浪术士,会看命和风水。他嘱咐恩人,穷必生疾,月夜舞臂。花凤琴没有理解这是预言,只是说这贫困的生活,谁也难免要生病的。那人只是笑笑,然后就向北而去。黄昏时暑气渐退,火烧云漫上西天,像一张诡异的脸,凶恶莫辨。
五谷杂粮,生老病死,命运是翻云覆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