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这么说,语气却没有那么坚定了。
显然也是回想起了那个人的恐怖。
陈显芝听了一阵子,此时终于开口:“好了,甘老弟、颜大人,你们不用争论了,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戴着头罩的男子抬起了头,把头罩给掀开,豁然是负责鬼门关事务的绣衣卫指挥使颜洲,也就是那位奉命秘密监控相城府、漕运衙门和户部官吏的暗探头子。
柳铭淇和他会面的时候,可是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这里面的三司成员小打小闹有,但是大节不亏。
但根据他现在的说法,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他对面的那位络腮胡子男子叫做甘恕本,虽然是一个没有官身的人,但他的哥哥却正是主管南北码头的户部郎中甘恕正。
户部郎中是正四品,仅次于户部尚书和两位左右侍郎,在京里本来就属于是位高权重的。
如今外放到了油水天下绝对属于前五的鬼门关南北码头,权柄就更重了。
虽然之前十年就贬了四个户部郎中,但这里没有户部高管坐镇又不行,朝廷还是只能派来。
甘恕正来到了南北码头,大刀阔斧的开始整理各种乱象,两年之内让南北码头的税赋增加了两成,达到了两百多万两,让朝中大佬们颇为欢喜。
这不,今年又快到年底了,因为今年受灾,朝廷户部国库已经极度空虚,甘恕正就押着从去年十月到今年十月的二百二十三万两白银税赋,去了京城。
年底户部的开支是非常大,虽然秋税已经入库,可明年的各种开支预算早已经把这些钱安排得明明白白。
京中官员年底的恩赏,也就是过年钱都还没有着落,就指望着他的这笔钱开销。
每年甘恕正都能及时的给钱,然后比别人还给得多,你说大佬们怎么会不喜欢他?
有了朝廷的支持,甘恕正在南北码头当然是很混得开,连带着他的这个平头百姓的弟弟,也是让人敬畏不已。
表面上看,甘恕正一心都扑在了南北码头的各种商税征收上面,自己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
可是他的弟弟甘恕本,却是暗地里代替了他,做一切甘恕正不会去做的事情。
包括了今天的密谈。
相城府知府陈显芝、漕运衙门转运使陆冠心、绣衣卫指挥使颜洲、户部郎中之弟甘恕正。
他们这四个人便代表着整个儿在南北码头和通江镇、顺江镇的无上权威,连皇帝说话都不一定比他们好使。
陆冠心冷哼着,“是啊,颜大人你太心急了。如若是裕王世子真的有这个能耐,他何不一下子就全部弄完,得到这千古流芳的美名?”
“对!”
甘恕本也道:“他明显就是力有不殆,根本弄不出那些玩意儿了,所以才灰溜溜的离开的。”
颜洲瞪着这三人,“今天是什么样的情形,你们难道没看到?那天崩地裂一样的爆炸,能是一般人能弄出来的?他能弄出一次,就能弄出两次,就能弄出三五次七八次!下次他再过来,把整个鬼门关给拆了,你们大家还能安稳得住?”
“这说的也是。”陈显芝也不是大而化之,“虽然我们不能让裕王世子夭折,可他搞出来的阵仗实在是吓人,我们干脆想个办法,让他别来了?”
甘恕正颌首道:“那肯定是极好的,可怎么才能让他不来?”
“呵呵。”
陆冠心冷笑了一声,“这个简单啊,你们没听他说吗?他能和天上神仙交流,得到神仙的帮忙。一个能得到神仙帮忙的宗室,他想要干什么?谁最不愿意看到这一点?”
几个人眼睛一亮。
尤其是颜洲,眼睛转了转:“妙!陆大人,这事儿就得劳烦您去跟小林大人说了!”
小林大人便是林耀,陆冠心顶头上司漕运总督林镇远的大儿子,也是太子东宫的属官,深得太子信赖。
柳铭淇就算再有神仙眷顾,他也不可能取代太子之位,这个事情谁都知道。
可问题在于,如果柳铭淇太过耀眼了,对于太子来说会不会是一个威胁,这就难说了。
太子再怎么的宽宏大量,也不会任凭一个宗室子弟在声势上压着自己吧?
所以只要身边的人添油加醋说一番,太子再出马的话,说不定柳铭淇就不会再来了。
陆冠心闻言点点头,他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否则也不会这么提醒了。
“我一个人说还是不大保险,你们也给自己的后台讲一下。”陆冠心沉吟着说:“对于文官们来说,一个比太子还要耀眼的存在,同样不利于大康的稳定,他们如果再添一把火,事情便更好办。”
“没问题!”
甘恕本笑着道,“我哥不是正在京里送钱吗?这事儿他来说,最恰当!”
“我也用飞鸽传书去和刘大人、杨大人他们讲一讲。”陈显芝自然也不会不出力。
他能拿到相城府知府的肥缺,人脉肯定不能少。
颜洲补充着说:“我也联系我们绣衣卫的人,看看裕王世子到底是弄的什么把戏,手里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他们几个这么一阵商量下来,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几人不觉相对而笑。
“现在就要看看,太子和朝廷诸公的反应了。”
“如果我是他们,我肯定不会再让他出京。”
“我朝太祖就有规定,宗室不得处理朝政和军务,这个口子开不得。”
“可是如果他再来……”
“再来的话,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嗯?”
“……”
几个人的谈话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窗子忽然被吹开了。
一阵寒冷的风吹了过来,吹得烛火都有些摇摇欲坠,颇有些阴沉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