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被羽箭吓得蹲下的主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血泊中的同僚,心思一转,急忙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拉着他的肩膀大喝:“来人啊!快随某护送明府撤退!”
“不能退,退了就完了!不能退啊……”
姚政哑着嗓子呼喊,然而那声音却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在乱糟糟的城头上压根没人听到。
几个见机快的县兵已然奔了过来,不由分说架起他,急忙奔下城头。
过不多时,随着退进城中的守军向北面溃退,后方的喊杀声已然进入城中。
开封城开始冒起浓烟,哭喊与嘶嚎向北蔓延。
一早得到消息的高门大户急忙收拾了细软,携家眷自北门奔逃出城。还有些来不及走的,被士兵杀上门去,便在血与火中落进尘埃。
自古以来,溃兵入城便总是伴随着血火。
倒不是人性嗜杀,而是上位者寻求压力的转移。
这些人自东平一路溃退,被隋军杀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远离家乡,飘无所依。心底的恐慌和无助是能感受的到的。一旦压的狠了,很可能会哗变。
要让士兵从这种境况下摆脱梦魇,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便是钱和女人。
孟海公自己都成了丧家之犬,手里这点兵还是强靠威望聚拢,别说钱了,连干粮都没有。原本还有些难以施为,谁知关键时刻,郝孝德和开封守军居然联手来给他送温暖。
“好人啊!”
站在城内最阔气的大宅门口,孟海公如是说道。
而此刻,好人郝孝德已然快把牙给咬碎了。
大军自开封一路向西溃逃,待到天色将晚才堪堪收拢起来。粗一清点,只不到半数。且大部分粮草辎重都被丢弃,许多士兵连刀都跑丢了。
特么的这叫什么事?
“欺人太甚!不管你是谁,某早晚都要你付出代价!”
斜阳浅照的山前,郝孝德跳着脚的喝骂。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几个兵头旧部簇拥过来,面露不安。
大家跑了一天,早就迷失了方位,甚至鄢陵是在北还是在南都摸不清了。
前者喘着气发了半天邪火,待冷静下来,便开始打量周围的地形。
“去,先派人去周边探探,有没有村子,问问这是什么地界,再弄点吃的!”
挥手打发了手下,老郝自顾自的找了一处背风的石头坐下,考虑接下来的打算。
自己辛辛苦苦洗的桃子,却被别人吃了。但眼下还不是报仇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得再找个桃子来弥补自己的损失。
但仅存的那点儿冲车都遗留开封城下了,短时间上哪去搞别的攻城器械去?
“或者可以扮做隋军?”
开封城下那一幕,倒是无形中给他打开了一道奇怪的大门,让他的心思有点跑偏。
一群人眼巴巴的干坐了半个时辰,天光都开始暗了,嘴角沾着谷渣的探马才回来报信,言说在西面山坡下发现一处村庄。
“此地叫做黄沙岗,村长说西面那是神农山,山中有大龙,是上古皇爷的道场。据传还有狐仙,有时会偷偷下山来寻貌美男子欢好~啧啧啧……”
报信的青年絮絮叨叨,一副刚从旅游景点被卖纪念品的小贩忽悠瘸了的架势,听得郝孝德额头青筋跳动。
“所以,此处到底是哪个县辖所在?”后者咬着牙哼道。
“呃,哪个县?”
青年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不能生气!
不能和傻子一般见识!
越是这种时候,某越要和颜悦色!
某是首领,首领要有胸怀!
郝孝德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狠狠吸了口气,同时暗道以后挑斥候得加一条,傻子不能要。随即便无奈挥了挥手:
“今晚便驻在这黄沙岗罢!修整一日再说!”
溃兵渐次集合,低头耷拉脑的往西面行走,而与此同时,四十里外的嵩山隘口也正有一支军队逶迤出现。
大隋战旗在落日的余晖中顺风飘扬。
高君雅想要做个姿态给皇帝看,以证明他对这份军令的重视。所以待到了轘辕关,他连停留都没有,便直接出关南下,打算连夜赶往新郑。
他都打听好了,这会儿卢明月的大军都聚集在广成关外,与他相隔百里,中间还隔着紫云山,中间这条路是绝对安全的。
“加快速度!待到了新郑再行休整!”
帅旗下的高副留守意气风发,貌似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