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掌流出汩汩的鸟紫色血液,剧烈颤抖着,这锥心痛苦令他的身体一阵阵不停抖索。
许久,楚炫祢满意地站了起来,喝道:“刘一刀,将那盒”赤血毒蚁“放出来吧,让它们尝尝武林高手的鲜血滋味。”
刘一刀应声是,自木盒中取出一个寸许见方的小玉盒,上面满是密密麻麻针点大小的透气孔。他轻轻启开,里面赫然蠕动着无数只殷红的小小赤蚁,只只唇掀齿利,令人恶心之极。冷冉祈目光瞥及,不由打个寒颤,全身立起鸡皮疙瘩。
刘一刀将玉盒一倾,满盒赤血毒蚁完全倒在丁朝午身上,这些恶丑虫子闻到血腥味,立即争先恐后蠕蠕爬上,聚集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中拼命啮食起来,一堆堆一群群的,似乎隐约里可听到啃吮血肉的刺耳声音。
上官冉祈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而冷筱孀张着小嘴,美眸愣瞪,鼻翼儿急剧的扇动着,她虽对丁朝午恨之如骨,但向来在家娇生惯养的她怎会想到有如此酷刑!
楚炫祢见丁朝午呼吸渐趋微弱,怕他撑不下去,阻止道:“今日就到此吧!上官师伯,不能叫这小子就这幺便宜死掉,留着他一口气,明日再来分割四肢如何?”上官冉祈干笑道:“一切由楚贤侄作主便是!”
楚炫祢冷沉着脸注视着丁朝午一会,阴恻恻道:“姓丁的,当日种何因,今日有何果,你认命了吧!”一抛衣袖,与各人相偕退出,那扇沉重的石门又缓缓的关闭起来。
一下静得似座古墓的石室中一片冷寂,灯光黝黯如鬼火荧荧,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
暮色苍茫,烟云缥缈,隐约可见一座孤峰兀立天半,若在有无中一钩新月,斜挂树梢,散出清淡光辉。
孤峰环周约四五百丈,峭壁如刃,光滑似镜,寸草不生,约莫在数十丈左右,崖上松杉郁茂,杂生奇花异卉,浓香馥郁,飘风四散,沁人肺腑。
远处忽响起奔马蹄声,鼓点儿驰骤而来,苍茫暮色中,两匹毛片如雪似的白马如飞奔来孤峰。
骑上人却是一双少年男女,男的年方弱冠,玉面朱唇,鸢肩蜂腰,俊美不凡,左肩披着一柄镶金嵌玉长剑。
那少女年方二九,瓜子脸庞,眉若远山瑶鼻樱唇,明眸皓齿雪颈玉白,肤光洁亮极是幼嫩滑润,风吹生红,仿佛碰一碰就会挤出水来,幻彩滟滟肌理生晕,迷蒙月色下彷似仙子临凡。右肩后带着一月形七弦古筝,色呈褐黄朴拙古雅。
两人一跃下骑,那少年向崖下阴暗之处望了一眼,朗声笑道:“快意堂楚堂主可在?”
暗中突飞掠出三条黑影,身法迅快奔来。为首者是一灰面铁髯老者,打量眼前这两位天地灵气所钟的俊男艳女一眼,沉声喝问道:“楚堂主未在此处。两位是何人,竟擅闯本堂分坛重地?视快意堂威严何存!”
少年答道:“我们兄妹乃蝶衣会”琴剑“庄会主座下剑琴双侍,在下剑童祝龙仰,这位是琴女祝凤翔。因事急无暇细思,得罪之处尚请莫怪!”
老者不禁心神猛震,面色大变。须知蝶衣会乃南方势力极强的大帮派,与雄霸东西和北方武林的环碧山庄、董家堡、铁鹰帮三强并列齐名,号称当世四大奇门,是天下四大豪门外最有实力的组合。
蝶衣会主庄清音,绰号“琴剑”,三十年前即位列当时名斐武林的“三艳双飞琴箫掌”,其后曾归隐过一段时期。十多年前复出江湖,重组蝶衣,一时震撼武林。其人不但一代武学高手,更且风流倜傥,洒逸不群,曾令无数女子倾心仰慕,惹过不少风流孽债,纵然现今风华不再,却依旧绯闻逸事流传不断。
这老者平日里也甚自傲所学,依着快意堂的实力横行岭南一带多年。但此时见眼前二人既自称为庄清音座下双童,自是日受亲炙,当得不凡,不禁暗忖须得小心应付,蝶衣会可不是能够轻易架梁的,莫为同处南方的快意堂惹下麻烦。
当下笑容满脸,恭身揖道:“原来二位是南方武林宗师庄会主门下,果是祥鳞瑞凤,气宇不凡!不知二位至此有何贵干?”
少年祝龙仰亦回礼道:“阁下过奖,实是不敢当!尚未请教高姓大名?”那灰面铁髯老者答道:“贱名吴行,添掌快意堂岭南分坛,僻处局隅,少侠或断无所闻?”
祝龙仰剑眉一扬,道:“原来是铁髯秀士吴前辈!前辈一手奇特的铁髯功在众家武学门派中独树一帜,我们会主亦极是称道。”吴行听闻名震天下的蝶衣会主也知道自己铁髯,不仅颇为自傲,抚髯赧然道:“在下一介庸人,于江湖芸芸众生中渺不足道,不意竟有污庄会主清听,不胜惶恐之至。”
祝龙仰俊脸满是焦急之色,急声道:“吴坛主在下兄妹至此有事请教,尚请不吝赐告!”
吴行慨然道:“少侠毋须客气,有事请说!”
祝龙仰道:“在下有位师兄,近日会主招他商讨要事,却发现他忽然失踪无迹,遂责成在下兄妹出马务必寻回,否则必加严惩!我们两从他惯居之地一路追查,发现他可能为人所算,已失去自由,。到达此地时有人说曾看见过如此模样的一个人,据他所说极似丁师兄。”
吴行插口讶道:“令师兄莫非就是素有”怜花公子“美称的丁朝午丁公子?”
那一直未曾做声的少女琴女祝凤翔,忽然银铃般娇声道:“正是!”
吴行奇道:“丁公子身集江南丁家和蝶衣会主两派真传,实已是当世少有的少年俊杰,何人有能力可掳掠一他?两位没有搞错吧?或者他在某处流连忘返也不一定呢!”
祝凤翔明白对方语中意指师兄那“怜花”的习性,黛眉微颦,不耐烦道:“你这老儿怎如此罗嗦?丁师兄虽常行侠江湖,行踪素来无定,但每至一地,都会与本会各处分堂联络,总坛与他失去联系至多五日后必有回音。但至今已二十余日没有音讯,若非出事怎会如此?”
说及此处,已语带哭因,稍顿续道:“且我和哥哥一路查到的线索均是不妙!我们到达此地却发现忽然失去所有行迹,而这里又只有你们一家武林门户,我们当然得上门查问来了!你休得砌辞抵赖,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一肃立于吴行身后之人显是不知对方来头之大,他们素来横行已惯,此刻见坛主竟然被外人当面指责喝骂,虽见坛主亦对其满是恭敬,激怒攻心亦顾不得厉害,闻言厉声道:“你这丫头敢莫是认为我等藏匿了你那位什幺师兄,他又不是美貌娘儿,我们兄弟藏他何用?你们乳臭未干,也敢狂言不渐……”
叭的一声,祝凤翔皓腕微振,手中执着的马鞭已抽着此人右颊,痛澈心脾下尚未出声惨叫,只觉双目又一阵剧痛,不禁狂叫出口,两手护住,指缝内淌出猩红血液。
祝凤翔叱怒道:“此人有目无珠,出言不逊,可怪不得我下手绝情!”
吴行本是满脸尴尬难堪之色,此际不禁大骇,退了一步。祝龙仰俊脸一沉,横了妹妹一眼,向吴行歉然道:“舍妹心急师兄下落,下手不知轻重,尚请吴坛主恕过!只是贵堂若真有所见,盼见告是幸,免得再起冲突,有所伤亡,那吴坛主对楚炫祢楚堂主可不好交代了!”
吴行一听对方话语软中带硬,颇含威胁,又见本坛高手、平日里和自己颇为交好的翟坎满地翻滚一阵后,气绝而死,他本是桀骜不逊之人,虽极力不欲与蝶衣会结仇,但对方已骑到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厉喝道:“两位欺人太甚!老夫与你们拼啦!”头项一抬,长髯飘拂,就欲上前邀斗。
祝龙仰一阵朗声长笑,劝说道:“吴坛主莫要逞一时血气之勇而丧百年之身哪!”
吴行虽惧于对方适才微露的神功,不过此刻赶鸭子上驾,却已然后退不得了,否则还有何颜立足于武林,周围隐藏的坛中兄弟亦将不会再服从于他的了,当下作出一付誓不罢休的神态,脚下却是止步不前,口中怒吼道:“令兄妹铁定能胜幺?须知这里可是快意堂而非蝶衣会!”
祝龙仰眼含不耻之色,冷然道:“吴坛主大概忽然想及在这崖下尚隐伏有贵堂门下百数十人,所以胆色突壮。哼,这些人在我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犬,岂堪一击。”说着,伸腕一按肩头,龙吟过处,一道青虹暴射,寒气袭人。
吴行目光锐厉,见闻广博,瞧出祝龙仰手中这柄剑竟是武林七大名剑之属的天魂神剑,本就不足的低气顿时再泻三分,正欲开口言和。
突地,只见祝龙仰身如星弛电射,飞出斜扑一只崖下虬柯老松,右腕疾振,生似千百道长剑同时出手,暴幻青虹罩袭而下。
闷噑声中,树上飞坠下七八条断线般身影,叭嚏堕地,个个洞穿胸腹而亡。
吴行瞧得异常真切,不禁心神猛震,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崖下阴暗处纷纷闪出甚多人影,如飞奔来。
祝凤翔娇暍道:“你们敢莫是倚仗人多势众幺?哥哥你且退下,待小妹一试会主新授的”筝晋摧魂“奇学!”倏地解下那支七弦古筝。
祝龙仰应声迅退而回,插剑回鞘,肃然道:“筝晋摧魂旷世之学,小妹你可的谨尊会主吩咐,把握火候,以免多造杀孽上干天和。”
祝凤翔丽魇亦是严肃之极,颔首道:“小妹体会得,哥哥放心好了。”话刚说完,纤指咚的轻轻拨弄一根筝弦,筝音清脆,随风播散开去,竟是悦耳动听已极。但送入快意堂众人耳中,无异霹雳雷霆,震得真气几欲涣散,个个面色大变。
铁髯秀士吴行面色惨变,心中大惊,暗忖:“久闻庄清音身怀绝迹武林五百多年的音杀之技,如今看来,果是名不虚传,荡人心魄杀人于无形!现下可如何是好?”
正强自运功抗拒,不知所措之际,只见祝凤翔纤长玉指连续拨弹古筝,咚咚咚清脆音响渗夹着杀伐之声,罡风飞射。突地换拨第二弦,波的一声大响,嗡嗡不绝。
周围快意堂诸人惨嚎连连,大都心胆摧裂,口耳眼鼻鲜血狂喷倒地。
此际衣着素练的祝凤翔,愁眉微微娇蹙,淡映春云,亦似不忍见周围血雨横飞的惨况;雅态幽闭光凝秋水,一意专注地挥拨琴弦,玉容平静,微露皓齿,随着琴音曼吟道:十分春色蝶浮沉,锦花含笑值千金。
琼枝戛玉扬奇音,雅调大堤恣狂吟。
艳丽芙蓉动君心,动君心,何时赏?
愿作比翼附连枝,有朝飞绕巫山峰。
玉音娇柔,细语喃喃,宛似情人间温声软语,而近在咫尺聆听的吴行却是面容惨白,颔下练有异功的一把美髯戟指怒飞,挺立的身躯摇摇欲坠,嘴角噙着一丝血痕,显是内腑已被祝凤翔所奏诡异琴音中所含的真气震伤,再也坚持不了多久,就即将和周围快意堂岭南坛的众人一样倒地不起!祝龙仰俊脸含着一丝不屑的微笑看着发生的一切,直身玉立,白衣随风散拂。